“廢了那群雜碎。”莫梁遠聲音低沉得像悶雷,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鐵鍬柄在他掌心發燙,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沈星河突然沖上來拉住他,手指像鐵鉗般扣住他的手腕,“別去。”沈星河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他知道莫梁遠的性子,他不願意讓他為了自己又陷入困境。
“你別管。”莫梁遠仍在氣頭上,沈星河臉上的傷像紮進他太陽xue的刺,疼痛從顱骨一路蔓延到心髒。他甩開沈星河的手,鐵鍬在空氣中劃出危險的弧線。
沈星河見攔不住他,索性撒開手:“你為什麼這麼生氣?”
“我是你的誰你非要替我出頭,嗯?”他向前一步,近得能數清莫梁遠的睫毛,手指輕輕劃過莫梁遠緊繃的下頜,“你今天要是出了這個門,我就當作你承認你喜歡我了。”
莫梁遠像被按了暫停鍵,鐵鍬“哐當”掉在地上,震得星星嗷嗚一聲竄到沈星河腳邊,他的臉色青了又綠,牙關咬得發酸,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沈星河的眼睛在陽光下呈現出透明的琥珀色,裡面盛著他狼狽的倒影。
沈星河彎腰抱起星星,臉上的傷在陽光下泛著青紫:“你放心,我已經提交了仲裁申請”,他撓著狗下巴,狀似無意地補充,“對了,招待所淋浴壞了,借你浴室用用?”
沒等回答,他已經抱著狗進了屋,留下莫梁遠站在原地,鐵鍬孤零零地躺在腳邊,像他無處發洩的憤怒。
浴室水聲響起時,莫梁遠情緒終於平複下來,也跟著進了屋。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案卷,其中一頁筆錄吸引了他的注意,沈星河在“是否遭遇威脅“一欄寫著“是”,而在“是否考慮撤訴”一欄,那個“否”字力透紙背,最後一筆甚至劃破了紙張。
旁邊的手機突然亮起,是一條簡訊預覽:【沈律師,再次警告你小心點……】後面的內容看不到了,但發信人顯示“張經理”,正是涉事公司的安全主管。
莫梁遠盯著暗下去的螢幕,拳頭捏得咔吧響。
水聲停了,沈星河擦著頭發走出來,穿著莫梁遠的舊t恤,下擺垂到大腿中部,露出兩條白得晃眼的腿。
“餓了嗎?”他濕發上的水珠滴在鎖骨凹陷處,像顆透明的寶石。
莫梁遠只當是他餓了,沉默地走向廚房,開啟冰箱又是一愣。
冰箱裡不知何時塞滿了食材,保鮮盒上貼著便簽:【青椒肉絲少放鹽】【茄子要燜軟】——全是他的口味偏好。
“你什麼時候……”莫梁遠的聲音哽在喉嚨裡。
沈星河靠在門框上,嘴角還帶著傷,眼睛裡有種澄澈的執拗:“你可能不記得了,我說要養你。”
“那是真話,一直都是。”
鍋鏟掉在灶臺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莫梁遠轉身,看見沈星河慢慢走近,他從面孔上看完全是個成年男人,但眼神裡總有一種涉世未深的天真,形成一種奇異的誘惑。
“地板太涼了”,沈星河仰頭看他,睫毛上還掛著水珠,“今天想睡床。”
莫梁遠的呼吸停滯了。
他看見沈星河t恤領口下若隱若現的鎖骨,看見他嘴唇上未愈的傷口,看見他眼裡孤注一擲的決絕。這個場景太過熟悉、一年半前的海邊旅館,沈星河也是這樣看著他,然後一切失控。
“你……”莫梁遠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沈星河突然伸手,指尖輕輕按在他的頸椎位置,那裡有一道手術疤痕,是半年前固定椎骨時留下的。
“還疼嗎?”他問,手指溫柔得像在觸碰易碎的瓷器。
莫梁遠猛地抓住那隻手,卻不知道該推開還是握緊。星星在兩人腳邊轉來轉去,尾巴掃過他們的腳踝,像無聲的催促。
窗外,暮色四合,最後一縷陽光穿過紗簾,在地板上投下交錯的影子,沈星河的手腕在莫梁遠掌心微微顫抖,卻堅定地沒有退縮。
“就今晚。”莫梁遠最終鬆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沈星河笑了,那個得逞的笑容和小時候騙到糖果時一模一樣,他轉身走向臥室,t恤下擺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像面投降的白旗。
莫梁遠站在原地,聽著床鋪發出細微的響動,他知道自己又輸了,從沈星河踏入這個院子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抵抗都成了徒勞。灶臺上的粥還在咕嘟冒泡,水汽模糊了玻璃窗,也模糊了他的視線。
星星蹭了蹭他的小腿,嘴裡叼著不知從哪翻出來的醜娃娃。
“叛徒。”莫梁遠揉著狗腦袋,卻不知道是在說星星,還是在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