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人怎麼能在一起一輩子,莫梁遠想都沒想過。在這件事上,他就像一個庸俗又傳統的小老頭,盼著沈星河念書上大學,找個好工作,再娶個漂亮媳婦,過平安順遂的一生。
他會像參加小馬他當初的某個小弟)的婚禮那樣,開著拉風的寶藍色桑塔納,拉著播放《好日子》的車載音箱,大鬧沈星河的婚禮現場,然後給他包一個比寧暢鞋墊還厚的大紅包。
沈星河對莫梁遠腦中的“奇景”渾然不知,自顧自描繪著他夢想中的未來:“你說你沒有看過海,要不我們到時候住在海邊吧……”
“還不睡?”
“嗯,馬上。”沈星河含糊地應著,卻沒掛電話。
“掛了。”莫梁遠說。
“哥……”沈星河突然叫住他,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夜色,“我想你了。”
電話那頭靜了一瞬,隨後——“嘟嘟嘟嘟……”忙音幹脆利落地切斷了對話。
沈星河看著手裡結束通話的電話,撅了撅嘴,隨即拍拍屁股從天臺的水泥石板上站起身。
他之前本來都是在寢室裡打電話的,但是跟他同寢的那個男生很看不慣他,說他娘唧唧的,還故意藏他的手機,等沈星河急紅了眼,準備去找老師的時候,才承認是自己拿了。
“你可真惡心,比楊浩辰還惡心。”
楊浩辰也是高中組的,他跟他女朋友一塊來的夏令營,之前有人看到他兩在樓梯間親嘴,舌頭都伸出來了。
沈星河是團棉花,一拳揍上去連個響都沒有,他拿回小靈通,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第二天就去天臺打電話了。天臺雖然黑黢黢的,晚上溫度還低,可是沒有那個討厭的人在旁邊,沈星河卻覺得自在許多,也敢說些自己的心裡話了,不用害怕會被冷嘲熱諷。
好想早點回家啊。沈星河揉了揉發紅的鼻子。
他正準備回寢室,卻發現天臺的另一邊,靠近鐵門的方向站著一個人。那人看上去不過一米三四,瘦瘦小小,穿著件很眼熟的圓領t恤,沈星河走近兩步,認出了他。
”方智?”沈星河鬆了口氣,”你嚇死我了。”
方智是低年級組的學生,跟沈星河是那天在食堂認識的,他主動替沈星河拾起了掉進菜油裡的飯卡,還把自己的麵包分給了他,兩人因此成了朋友。此刻男孩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出奇,直勾勾盯著沈星河剛剛放進口袋的手機。
”你在給誰打電話?”
”我哥。”沈星河不自覺地摸了摸發燙的耳垂,”他...他脾氣可差了,動不動就掛我電話。”說著卻笑起來,彷彿這是件值得炫耀的事。
他拉開方智身後的鐵門,二人一同離開天臺。
樓道裡的聲控燈年頭久了,沈星河又是咳嗽又是跺腳,終於召開了一絲昏黃的光亮,他拉起方智的手,被冰得一哆嗦:“太黑了,我們快下樓吧。”
“你怕黑嗎?”
男孩稚嫩的童音在空蕩蕩的樓道裡回響。
“沒人就會怕”,沈星河從來不羞於承認自己的怯懦或者軟弱,他單純天真得好像一張白紙,惹人妒忌,“你也害怕嘛?”
方智的手一直很冰:“我不怕。”
“但是我很怕長大……”
面前突然出現一束強烈的光線,是掃樓的宿管手裡的電筒發出來的,高年級的宿舍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