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阿嫂生過九個孩子,六個兒子,三個女兒,不過如今一個也不是她的,拿了人家的錢自然不能搶人家的種,她想得很開。産下錢長重的女兒之後醫生便說她不能再生育了,劉念本還覺得是好事一樁,怎想此番真真跌入愛情泥淖,她想生還生不了了。
“哎喲您這話說的,整個沉水巷您問問去,哪有人比我還把您放在心上的,我這不是想著你老年紀大了去,總有些照顧不到的地方。”劉念拿出新鮮的果籃,笑得花枝亂顫,“阿航在城裡找著工作啦,特地捎了水果回來,我拿來給您嘗個鮮。”
許老太從鼻子裡哼了聲,鄙夷道:“我們老沈家祖上富的時候,沉水巷還不叫沉水巷呢,別說果籃就是燕窩也吃得,什麼玩意也值得你親自跑一趟。”
劉念被下了面子也不惱,老太太硬如茅坑的石頭,那頭不是還有個好拿捏的嘛,“您是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自然不稀罕,可憐咱們星河剛出生就沒了爸爸,媽媽也跟人跑了,沒過過幾天好日子……”
“如今孩子大了,就算是為了孩子的將來考慮,還是要早做打算的呀。”
藤椅搖晃起來,許老太朝沈星河招了招手。
沈星河立刻噠噠的跑了過去,許老太抓了把糖給他,讓他去屋裡玩,沈星河惦記著沒等到的人,仍眼巴巴的朝院門口瞅。
“聽說晚些要下雨,乖寶,去後院看看有沒有小莫的衣服沒收,不然那小子回來要光屁股了。”
“好!”
沈星河開心了,頭也不回跑得飛快。
等人沒了影,許老太的蒲扇重新忽閃起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也不想想,星河爸爸是沒了,可媽媽還在呢,再不濟也有我在呢!”
見她不接,劉念就把果籃放在了地上,聲音依舊輕快:“您這話說的……就星河那媽媽,有跟沒有也沒啥區別。”
“啪嗒。”
許老太突然扔下蒲扇,從藤椅上站起來,走到撫著頭發的劉念跟前,二話不說啐了她一口,腳下的果籃骨碌碌被踹出老遠。
“哎!你這人……”
劉念靠著好皮相和好身材,被捧將了一輩子,哪裡受過這種氣,拿手巾捂著臉兩隻眼泫然欲泣,很有西施捧心的美感,若對面是個男人,恐怕很難不被迷了心智。
可惜,許老太是個潑婦。
年近七十身子骨仍十分硬朗,拿起掃帚毫不留情就將人往外趕:“啊呸!鑽到錢眼裡的破落戶,賣親骨肉這種事都幹得出,你站在我院兒裡我都嫌髒!”
“星河他媽媽是跑了不是死了,要是星河有你這樣的媽,我倒情願你死了才幹淨!”
劉阿嫂哭著被趕出門,許老太撫著胸口喘了會,才把哽在喉頭的那口氣慢慢平複了下去,回過頭,一個圓圓的黑腦袋,正扒著門框偷偷朝外看呢。
見許老太關上門,沈星河從黑暗中走出來,兩隻眼睛又黑又亮,許老太走過去摸摸他的腦袋,又摸了摸他手肘上已經結痂的傷痕,想起那日寧暢的話,老太太顫巍巍的嘆了口氣。
人啊,為何能狠心至此,哪怕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近鄰,哪怕是一同上下學的夥伴,因為沈星河是個不會說話的傻子,他們就不把他當人,當只貓兒狗兒,就算哪天一不小心欺負死了,都不會放在心上。
她的星星,以後可怎麼辦吶……
似乎感受到了許老太的情緒,沈星河彎下脖子,將腦袋擱在她肩上,輕輕蹭了蹭。
祖孫兩人就這樣互相依偎著,月光柔柔的打在他們身上。
沈星河突然開口。
“沒……只……褲……叉……”
許老太愣了下,咯吱咯吱笑起來,“那你替人收起來了麼?”
沈星河點點頭,從老太太肩上直起身,很認真的點了點頭,疊得方方正正放在了他的小床床頭。
“乖孩子。”
莫名其妙被“偷”了一打褲衩子的莫梁遠,此刻獨自出現在聊城老舊的臨郊,剛走進空曠的地下室,就被兩個兇神惡煞的大漢,擰著胳膊按在了椅子上。
他那身硬骨頭跟木板撞在一塊發出聲悶響。
椅子裡的莫梁遠抬起頭,看向對面窗邊揹著身的男人。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