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間聞到松針的清冽氣息。
是裴行山。
他找來了。
他現在是不是很狼狽?
難為裴行山還能認出他來。
半張臉的沈望叔張了張口,幾乎發不出聲音道:“對不起……”
“別道歉,沒事的,你會沒事的,你信我,相信我。”
“對不起……”
沈望叔又艱難重複一遍。
他對不起裴行山,對不起他的喜歡……
他看不見裴行山通紅的雙眼,想碰卻不敢碰、不住顫抖著的雙手,聲音嘶啞抖動,咬緊牙才能正常說話:
“你沒有對不起我,一點兒也沒有,你先別說話,我……我找人來救你,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的……沈望叔!”
裴行山眼睜睜的看著沈望叔透明的身體,心頭自責萬分,痛恨自己,為什麼他沒能早早發現?
之前的他到底在做什麼?!
沈望叔……
不!
沈望叔不會有事的!
有個人一定能救他!
想到他,裴行山眼中多了一絲堅決,踉蹌起身,赤紅著雙目,小心捧著沈望叔最後的心髒,拼盡全力趕回地府。
剛進府,下一秒他便套上了面具和外袍,趕路期間他已經提前傳訊給楚佑,因而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地府的另一頭——北市。
按照楚佑給的地址,準確無誤的走到岸邊,定位到頭發花白眯眼假寐的老頭。
他大踏步上前,垂首正色道:“你好,我是第三代一層鬼官裴行山,此次未經申請擅自打攪您老清淨,是為求您救一個人。”
老頭打了個盹,慢悠悠睜開眼將他從上掃到下,最後視線停在他懷裡一顆幾乎要透明消失的心髒上,悠悠開口:
“你既是鬼官,應該知道,閻王幹的是索命的活計,救命這種事情,你得找鬼醫啊。”
裴行山微微蹙眉道:“先生,只要你肯救他,我做什麼都可以。”
老頭一聽這話,兩道白花花的眉抬起來,眼睛大了一倍:“真的嗎?你會打牌嗎?搓麻將呢?”
裴行山愣在原地,想到什麼,看向捧在手中的心髒,目光不由自主的變柔和:“他會。”
老頭看清這顆心,眉頭皺在一起,嘆道:“哎呀,這怎麼成這樣了?”
“他入不了輪回,不能轉世,地府沒有他的記錄檔案,不知何時起,他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直至現在,只剩下這一刻心髒了……”
“嗯?不能輪回?”老頭皺眉想了良久,一拍自己的地中海腦袋頂,笑眯眯的抓起那顆心,“交給我吧!”
說完一溜煙沒了影。
裴行山剛想開口提醒叫他動作輕些,但想著對方應該有輕重,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猶豫間人已經沒了影,對方沒有叫他跟上去的意思,他便只好在原地等。
北市日夜不分明,一邊是極夜,星子漫天,一邊是極晝,天朗氣清。
想要怎樣的天換個地就行。
此處的釣魚島是二者交接處,永恆的夕陽和晚霞,在這裡,時間彷彿停止。
他不知等了多久,或許是幾天,或許是幾個月,也或許是幾年。
直至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僵硬的身子先是一震,喉結不安的上下滾動,緩慢轉過身,看見熟悉的人站在他面前,四目相對片刻,兩方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