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探視
9探視
早晨七點，米勒收到來自軍部長官、同時也是他親緣上的舅舅伍德的通訊信。
資訊透過私人頻道傳來，米勒是在晨起洗漱時隨意開啟的。那時他正對著鏡子清潔牙齒，所以順便將訊息投射在鏡子上。
看到鏡子裡的伍德下巴上青黑的胡茬，米勒一時心驚肉跳起來。伍德極其注重個人形象，能讓他等不及刮鬍子都要傳送的私人訊息，絕對是一場暴風驟雨。
伍德咬著牙，說話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米勒，從今天起，三處你不用去了。”
清潔劑的微粒從他的齒縫裡穿過，伍德的話鑽進他的腦仁裡，米勒立即想問為什麼，又意識到這只是一則通訊，無法即時傳輸，這也意味著伍德並不想在這件事上與他做任何溝通。
長官的面色鐵青，威勢駭人：“你在審訊室搞的那些手段，自以為很隱？錄影現在都已經傳送到軍部了，要不是我給你攔下，現在你已經坐在軍部的審訊室裡了！”
“我給你爭取了一個小時。休假報告已經替你上報了。從今天開始，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家。三處的事情，一個字都不準再過問。”
鏡子亮起又熄滅，變成一塊複古的、扁平的玻璃。米勒站了一會兒，感覺所有的情緒已經彙集到指尖，才揮起拳頭用力地砸過去。
手穿過瞬間液體化的鏡面，然後被某種流體包裹住。米勒知道某些情緒毫無必要，更可能成為被審查的把柄，他默默低頭，在腦中修飾剛剛的記憶，把它變成另外一種看起來不那麼難以接受的樣子。
他雖然迫切地想要知道關於利舫在執行任務時發生的一切，但也不想那麼早進入長者殿長眠。
因為被強制休假，米勒洗漱完畢後換上了便裝，銀色的分體光合能量衣，衣領向後垂下的長度代表了他的身份和階級。
雖然名義上是「休假」，但伍德鎖定了他的一切行程，不管去哪裡都需要申報並且經過審批。
他上報了出行地點「軍部療養院」，大約二十分鐘後，腦中響起透過審批的提示音。
米勒慶幸自己之前動用了一點關系，將利舫的軀體轉移至一處軍部療養院。
利舫一直處於無意識的昏迷狀態，醫療倉只能維持基本生命體徵。在三處的治療室裡，他的大腦經過了多次掃描，讀腦器無法找到他的自然腦主意識，人工腦受到時間炸彈的異常能量沖擊，大部分資料被損毀。
簡而言之，現在的利舫對於三處或者軍部來說價值不大，所以才能讓米勒鑽了個空子。
不過正常情況下，利舫的身體應該從醫療倉轉入休眠倉，而公共休眠倉對身體儲存期限僅限於三個月，三個月內主意識仍不蘇醒，他就會被強制切割後送入長者殿。
關於移出醫療倉、進入休眠倉的流程，管理者酉西方向米勒重複了兩次。
他低頭沉思，回答：“後續休眠倉的費用我來出。”
酉西方說：“休眠倉以十年為單位計費，他不是軍部的人，我最多給他兩個單位。我這裡沒有那麼多空位。”
多一日就多一分清醒的希望，米勒不想放棄。
醫療倉頂部一小塊透明圓窗下露出利舫的臉，熟悉的模樣新添了米勒不熟悉的傷，大的小的很多處。因為沒有必要，酉西方沒有對他的臉進行快速修複。
利舫過於柔和漂亮的長相一直令他受到不合理的質疑和攻訐。
因此他常年保持嚴肅和冷酷，以此增加威嚴。這張臉米勒曾日對夜對，並肩作戰過、也耳鬢廝磨過，令他又敬又愛。
雖然在新紀元，固定關系不是社會主流，但是米勒的確動過想與利舫結成固定伴侶的心思。
只是那時他還是利舫手底下的普通行動隊員，並無提出這種過分請求的立場和資本。
後來他離開三處，進入軍部，也是想著早些混個體面的一官半職，才好對他開口。
卻不曾想這些話或許永遠沒機會說出來了。
米勒將眼睛從利舫的臉上移開，說：“我額外給你兩個月的大啡配額，他的探視權歸我。”
酉西方同意：“成交。”
米勒躺在和利舫的醫療倉並排擺放的長椅上，放鬆大腦，由酉西方為他接入讀腦器。
他閉上眼，很容易度過了初接入時的暈眩期，睜眼後便已置身於一片昏茫茫的天地。
水與天與地都混同成同一種灰撲撲、舊式畫片的顏色，空氣裡流淌著冰冷的雪的腥氣。
盡管已經有過心理預期，但米勒第一時間仍然被滿目茫然和混沌控制，幾乎無法挪動腳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