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本部大樓底下,傅雲生立刻開門下車,高聲叫:“範秘書,範秘書在嗎?”
本部大樓也有兩扇黑漆漆的鐵門,只是那鐵門從來不開,人都從旁邊的小門洞進出。
他高聲嚷,心裡希望範任此刻在部裡,範任果真很快從門洞後走出來。
他看見傅雲生,面色驚詫,激動地沖過來抓他的手:“三少,你這些日子哪裡去了?”
傅雲生忽然察覺出一絲怪異。
他略一思索,高聲道:“是羅貞抓了我。他是我在寧城的仇家,不知怎麼尋到這裡來了,他要我的命,你們一定要保護我。
從現在開始我哪兒也不去,就待在部裡。實在不行你們把我關起來,都說部裡的審訊室蒼蠅也飛不進。”
範任似乎有些為難,低頭沉吟著,傅雲生眼珠子轉,又道:“我要見戴部長,現在就要見。”
說罷,他盯向範任身後的鐵門,似乎能在門上瞧出個洞。片刻之後,鐵門邊上的小門洞開啟又關上,戴宗齊竟真的一步一踱地走了出來,走路的姿勢別扭,與他在船上瞧見的一個樣。
看到戴宗齊的那一刻,傅雲生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心裡的猜測成真,他不耐煩地轉身便走。
“傅雲生,你站住。”戴宗齊的聲音聽起來縹緲,或許是聽得太少,在腦海中並未真切。
“三少,三少!”範任也在身後喊他,聲音便清晰得多。
傅雲生不理會,沿途的衛兵齊刷刷拔槍,黑洞洞的槍管指著他。他絲毫不懼,揹著手從他們面前踱過。
傅雲生故意道:“我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何懼這些?”
從本部大門邁出來,也並沒有人追出來要綁他回去。
傅雲生走在記憶中並不熟悉的茨城街道,大白天起霧了,很快四下變得灰濛濛,好像故地重遊。
一種叮鈴鈴的清脆聲音從虛空處傳來,由遠及近,然後貼在耳邊。傅雲生猛地回頭,看見不遠處街角站著的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
小姑娘手裡託盤上,成串的玉蘭花潔白且刺眼。
傅雲生笑了一下,轉身大步朝前走。
他知道他就要看見汀舟了。
一顆心砰砰的跳,明知都是假的,卻也忍不住激動起來。他一抬腿邁進了院門,一路上沒有人,只看得見假山假石。
他的腳步越來越快,直到沖進臥房,看到瘦而頎長的背影和撐著竹布罩衫凸起的肩胛骨。
這是他總忍不住一次次想起的畫面。
傅雲生屏住呼吸,慢慢地走到他身後去,伸手碰他寬而闊的背。他知道他不會回頭,自顧自輕輕靠上去,像抽鴉片煙一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沒有任何氣味,沒有他偶爾可以夢見、在夢裡可以品嘗到的青草的苦味。
傅雲生靠了一會兒,終於積攢夠了力氣,伸手扯他的衣領,把人轉過來。
東西方混血的容貌和皙白的膚色使他的皮囊有一種精緻且虛浮的美,傅雲生的指頭在他的下巴上蹭了蹭,低聲說:“你終於來找我了。”
“嗯……”汀舟答道:“我總是要來找你的。”
傅雲生唇邊浮起一抹笑,笑意卻又冷又瘋,是對窺視者的嘲笑。他拉緊汀舟的手,將他拉向自己,並完完全全地覆蓋住。傅雲生仰脖子去親他,嘴唇柔軟而熟悉,令他戰慄,也令他混亂。
細微的光線裡塵埃飛揚,提醒著他如何區分真實與虛妄。
簡易讀腦器無法完全呈現的強烈、沖動與愛欲,窺視者開放許可權,要在腦境中反反複複觀看。
傅雲生像一片雲,輕盈地飄起來,又在吸滿水汽之後沉沉下墜。在獵人蓄意勾引他進入的腦境裡,他是囚徒,也是飄蕩的幽靈。
【作者有話說】
大約還有五到六章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