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看向孟心銀,認真地請求:“心銀,你果真還是不願意幫忙嗎?”
孟心銀現在是戴宗齊的枕邊人,是最容易接近機密的人,是最值得爭取的盟友。
孟心銀低頭看牌,低聲說:“不是我不願意,是我還沒等到……我得好好活著。”
傅雲生蹙眉,伽被燒死在彌生路的火場裡,她的記憶體曾經嵌在自己掌心,難道孟心銀還有別的人要等?
孟心銀不避諱賈妙宜,對傅雲生說:“她說,她和……第一次偷偷離開家跑出來玩,就在東湖的風煙橋上。”
賈妙宜對她和容珏的事情只知皮毛,一邊坐下來勸道:“心銀,容小姐已經身故了,你又何必放不下。”
傅雲生卻立刻激動起來,盡力才能壓住聲音:“何時?”
牌還是接著打,孟心銀甩出一張東風,搖頭說:“不知道。她提過是在四月末五月初,橋頭的碑剛新立過。”
麻將打過坐立難安的兩圈,船停靠岸,傅雲生迫不及待去風煙橋上走一走。
只他一個人去,身後不遠不近的跟著人,他只能做出胡亂遊蕩的樣子。橋頭被炸毀的石碑半陷在土裡,依稀看得見一個「煙」字。
傅雲生忍住拂去碑上塵土的手,心裡祈求是時辰未到。
那日遊船過後,戴宗齊給傅雲生打來一通電話,邀請他為西南政府盡一份力,給了個不大不小的閑職。
傅雲生一聽便推拒,戴宗齊似在預料中,勸了兩句便掛電話。從初見範任至今已快滿月,他雖未進入戴宗齊部裡做事,卻成了他秘密情人的牌搭子,是更親密的關系。
因為他慕男色的癖好,戴宗齊並不介意他與孟心銀的交往。反而樂見他發揮哄女人開心的本事,愈發只把傅雲生當成一個不成事的玩意兒。
一個禮拜裡面,東湖總要去兩三次。不是她去便是他去,或者幹脆約在湖邊打牌。
戴宗齊不在的時候便不坐船,慣常在湖心涼亭裡打牌,遙遙望見那橋。
牌搭子換來換去三四個,賈妙宜和她二叔賈漢臣是常客。涼亭四面漏風,左右都是戴宗齊的人,他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一清二楚,真的只是打牌而已。
從涼亭處望風煙橋,往來一覽無餘。一日又一日,又一個暮春四月即將過去。
而這樣的四月孟心銀已經挨過了整整三個。
傅雲生問孟心銀,若不是四月呢?
若是在他們熬不到的年月呢?
孟心銀只是搖頭,好半天才說,錯過了就錯過了吧,我只是想再看一眼阿姐而已。若真是等不到,夢裡也日日能相見。
傅雲生卻想,若是他等到了,絕不會只瞧一眼而已。
四卅那日和孟心銀告別,日頭已經垂落湖面。他心事重重走向等在碼頭的汽車,上車後吩咐老陳開車。老陳異常地沒有回答,只是立即發動了汽車。
這不是他平時坐慣的車,原來的那輛因為故障送修,範任為他重新安排了一輛空閑的,是被戴宗齊淘汰的座駕。
在那一刻傅雲生感到了古怪,拉車門時發現已經上鎖,便不顧一切去搶方向舵。
可能是傅雲生反應太快,拉扯間他看見了老陳那頂遮陽的帽子底下的臉,漂亮且陰狠的眼尾好似刺刀,這麼漂亮的男人的臉他只識得一張,是羅貞也是利舫。
確認是他的那一刻,傅雲生如釋重負。汀舟沒死,否則利舫不會來找他。可是他被利舫抓住,大約是要錯過風煙橋上的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