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聲音有些耳熟,準確無誤傳入傅雲生腦子裡,彷彿是那隻遊蕩的幽靈在喊魂。
傅雲生忍不住問道:“茉莉,是你在說話嗎?”
傅雲生問了兩回,無人回答他。眼前忽然大霧彌漫,很快蓋過了膝蓋。
他想起汀舟同他說過的話,怕自己走失在所謂的「意識海」裡,連忙跟上伽的背影,追著她去。
人影如同秋葉,被肅殺的風卷著在夜和霧中穿行。傅雲生奮力地趕上去,忽然一頭撞進了一池黏膩的水裡。他感到一瞬間的窒息,這種感覺一閃而過,他立刻向上掙了出來。
傅雲生發現自己身處一處不大的公寓,並不是之前伽安身的舊閣樓,也不是何光呈租賃的那間。
公寓佈置的溫馨舒適,也令不自覺傅雲生鬆快地舒一口氣。回頭見暖洋洋的黃色燈光打過來,伽抖了抖手裡的報紙,慢慢往前推到孟心銀面前。
“她死了。”伽毫無表情地說道。
孟心銀的眼珠子向下一撇,然後猛地站了起來。
伽似乎對她如此大反應並不滿意,輕輕地哼了一聲,孟心銀便趕忙坐下去,低聲道:“她不是早就……”
桌上攤著的是一則傅雲生再熟悉不過的新聞,他是親歷的主角之一。
寧浦線肆叄爆炸案曾是寧城轟動一時的大新聞,而孟心銀手裡捏著的,卻是《大寧報》上刊登的秦夫人的訃告。
看到秦沁玉的黑白小像,傅雲生方才明白過來孟心銀說的那句「她不是早就」下文如何。
看來她們也知道秦沁玉曾上了那輛被炸毀的列車,也篤信她已經身故。又在報紙上乍見她病亡的訃告,該如何不驚詫?
孟心銀自嘲道:“我確認她是上了那趟火車,竟還是平白傷心了幾日……”
伽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我偷偷去過爆炸現場,探測器……現場能檢測到跳躍訊號,這種訊號中攜帶的放射性追蹤元素半衰期大約是230天左右。
我只有簡易裝置,也只能推斷在火車爆炸地點的一公裡範圍,230日內有人進行過時間跳躍。”
傅雲生立刻看向孟心銀,她臉上卻未露出疑惑神色,似是全盤聽懂了,可他還一知半解。
時間跳躍他是懂的,可什麼「探測器」、「追蹤元素」、「半衰期」之類,對他仍是天方夜譚。
孟心銀道:“阿姐,除了你,難道還有……”
伽輕聲道:“我一開始懷疑跳躍的是……”
她並未將那個名字吐出來,傅雲生卻清楚她說的是「舟」。
伽迅速搖了搖頭,問道:“這一個來月,你沒再見過羅貞?”
孟心銀點頭:“一次也沒有,問起來誰都不知道,也不肯提,就像是由頭到尾沒這麼個人似的。哦,也有說是回鄉奔喪去了的,可他明面上不該是和羅大爺同鄉?又不知回哪門子的鄉下。”
伽咬了咬嘴唇,沉吟道:“大約是躲起來了。”
“他躲起來?”孟心銀不解,又覺得可恨:“他是獵人,又怕什麼?”
伽靜息片刻,忽地重重嘆氣,她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全部說給你聽。你我可能分別在即,總要把話都說明白。”
“什麼分別在即?”孟心銀大惑不解,整個人一下子繃緊了。
伽輕拍桌面示意安靜,緩聲道:“從前只是獵人捕殺影子,但現在是羅貞要捕殺我。他既盯上了秦夫人,那就已經瞄準了我。
被獵人盯上的影子,遲早是要被抓住的,我又能藏多久?總不能一輩子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不見天日,那我到這個世代走一遭又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