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腦境
30腦境
眼前忽然霧氣彌漫，一時濃稠到遮住了汀舟的臉。雖近在咫尺，但傅雲生什麼也瞧不見，伸手朝霧裡亂抓，卻摸不到汀舟的人。
傅雲生一時害怕起來。他從位置上跳下來，大聲喊著汀舟的名字，一邊如盲人一般摸索著朝前走。
小小一間讀寫室，傅雲生想憑著記憶摸到出口去，哪知一直朝前走，卻走不到盡頭。
過去幾許辰光，濃霧逐漸散去，隱在霧氣下的街道屋宇露出輪廓。傅雲生怔住，不知自己走到了何處。
眼前是一片矮小的房子，密密匝匝地擠在一起。傅雲生隱隱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循聲往前走了幾步，一座小院的院門「嘎吱」一聲開啟，一個六七歲的女孩兒從門裡沖了出來。
女孩套著一身布料發白、明顯不合身的花襖子，只低著頭往前跑，直直要撞進傅雲生懷裡來。
他連忙閃身躲開，卻沒能來得及，那孩子像箭一般直沖上來，傅雲生伸手去擋，卻沒有意料之中的碰撞，女孩兒從他的身體裡穿過，朝著巷子深處跑遠了。
傅雲生一時愣住，低頭瞧著被小孩兒穿身而過的胸腹，伸手摸索著，沒有傷口也沒有痛覺。
此時，院子裡響起一片罵聲，女人的聲音中氣十足：“一個個都是賠錢貨！小丫頭片子倒眼饞上爺們兒的東西了，先等你奶奶我死了再說！”
“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人還沒長成呢就想著勾漢子，也不想想自己底下的東西夠不夠得入！
我看吶從今以後我也不必養著你們了，直接賣給隔壁的孟老六做妾，免得你們一天到晚浪得五六不著，沒的敗壞了我秦家的名聲！”
一連串汙穢不堪的罵語從女人口裡蹦出來，傅雲生聽得直皺眉，正要往回走，忽地被人抓住手腕兒。
傅雲生擰頭見是汀舟拉住他，頓時大喜過望。
他跳起來摟住汀舟的胳膊，急切道：“你怎麼才來？剛剛跑去哪裡了？我們不是在那讀寫室裡嗎，怎麼到了這種地方？剛剛有個人從我肚子裡穿過去，我是不是死了？”
汀舟輕拍他安撫道：“你別害怕。這是伽的記憶體裡面的世界，我們稱之為腦境。”
傅雲生不解，汀舟解釋說：“這是一段伽在現世代生活的記憶。我們也不是真的在這裡，只是我們的意識被上載到了伽的記憶體裡。”
“什麼現世代不現世代的？我被你徹底搞糊塗了！這裡和我們那裡有什麼兩樣？”傅雲生困惑道。
汀舟道：“你還記得你找到的銀片子嗎？”
傅雲生道：“你縫到我手掌心裡的那玩意兒？”
汀舟點頭，用手指著太陽xue：“在我們的年代，從嬰兒出生起，就會在大腦裡植入這樣的記憶體。記憶體可以複寫和儲存幾乎所有大腦訊號，然後透過讀腦器轉換成我們可以讀懂的內容。”
“所有嗎？”傅雲生抽了一口氣，他以為人心才是天底下最複雜的東西問：“何謂讀懂？”
汀舟解釋說：“最簡單的就是聲音訊號和影片訊號，讀腦器解碼後好像電影一樣播放給你看。但是轉換後的資訊量單一且容易丟失大量細節，我們很早就舍棄不用了。”
傅雲生道：“就像剛剛我們在黑幕裡看到的那樣？”
汀舟點頭：“是，那就是輸出最簡單的音影片訊號。”
傅雲生道：“除這之外呢？”
汀舟道：“讀腦器有讀和寫兩個埠，一端讀取伽記憶體裡的訊號，另一端將有用的訊號寫入讀取人的記憶體。
這麼說吧，這些內容可以直接出現在我腦子裡，不用聽也不用看。就好像我的記憶一樣，一直就在那兒。”
傅雲生聽得糊塗：“那我們現在是在誰的腦子裡？”
汀舟笑著，輕輕點了點傅雲生的額頭：“因為你大腦裡沒有記憶體，讀腦器只能讀不能寫，所以我們用第三種方法。讀腦器會採集大腦相關資料上載到被讀取的記憶體裡。
就好像把我們送到伽的記憶世界，讓我們自由探索和發現。意識訊號透過讀腦器又傳回讀取端大腦，所以你會記得這裡發生的事情。”
傅雲生聽懂了那句「遊蕩」的話，立時又緊張又興奮，這豈不就是話本小說裡頭的「幻境」。
他問道：“那我們……不會被困在這裡吧？”
汀舟搖頭：“不會，這裡的「你」和真實世界裡的「你」是同時存在的，這裡的「你」就好像外面的「你」的眼睛和「耳朵」，幫你看幫你聽而已。”
傅雲生聽懂了大半，又道：“怪不得剛才那孩子看不見我，還從我肚子裡穿過去。這是什麼地方？不像寧城，倒像是舊京。那婦人的口音也是北方人。”
汀舟道：“我也是第一次來。”
傅雲生有些窺探的興奮，朝著那大院兒的門道：“這就是伽住過的地方？反正他們瞧不見咱們，我們且看看去。”
他拉著汀舟往院子裡走。那院子四面合圍，天井窄小，且簷下堆滿了東西，靠著西邊院牆砌著一方土灶，旁邊堆著柴火、燒飯用的鍋碗瓢盆兒，家夥事上都浮著一層膩子。
傅雲生吸吸鼻子，倒是沒聞到什麼怪味兒，大約是這幻境中沒有氣味的緣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