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生搓著手往外走,院子裡沒有汀舟的影子,屋子裡也沒動靜。他咬著牙往外去,穿過夾道走到跨院,和許氏迎面碰見。
許氏笑盈盈地看著傅雲生:“三哥兒起來了。我正要開箱子找衣服被褥。天這樣冷,我看你們也沒帶著一件半件的行李,再冷下去該凍壞了。正好碰見,三哥兒你同我一道去挑挑。”
傅雲生也著實覺得冷,稍一猶豫便同意了。
當年傅成章帶著全家進京赴任,家中留下的值錢東西都鎖在後院兒的庫房裡。
許氏拿鑰匙開了門,翻出三隻樟木大箱子出來。
許氏道:“這幾箱子都是衣服鞋襪,好些都是嶄新沒穿過的。另有兩箱皮貨,等會兒一併找出來,挑幾件能穿的給你。”
箱子開啟來,一股子木香和黴味兒。傅雲生捂著鼻子扇風,看許氏在箱子裡翻揀。
衣服看著都是簇新的,不過料子被蟲蛀蝕,抖開來看全是大小連片的洞。
好不容易找出來幾件完好的馬褂和長襖,顏色款式都是十幾年前的樣子。
但料子都是極好的,看起來挺括體面。
許氏把幾件好的收攏在一邊,笑道:“這些衣服都好好的。等我有空扯些新布料,將那些破洞補一補也能穿。”
說完又開了皮貨箱子,找出來一件皮襖、一件大氅。雖然略寬大些,但傅雲生也穿得的。
衣服壓箱底久了都有一股子味兒,傅雲生皺眉不肯拿,許氏道:“掛出去曬曬也就是了。”
挑完了衣裳,傅雲生同許氏一道出來。今日是個陰天,並不見日頭,一層層雲青紗似的罩在天井上。
一路上風從傅雲生的領子袖子灌進去,竟是越走越冷,連嘴唇都青了。
回到自住的西邊院子,還沒進門便聽到裡頭的動靜,又是薄荷在說說笑笑。
跟在身後的許氏也聽見了,站在門口便喊:“丫頭,你怎麼跑這裡來了,一早上沒影子,叫我好找!”
少時,薄荷從暖閣裡跑出來,瞧見傅雲生便笑:“雲哥哥,你又跑哪裡去了,也叫我和顧哥哥好找。”
薄荷的臉頰上沾了好幾道黑黢黢的印子,許氏見了皺眉道:“怎麼鬧了個大花臉?又淘什麼氣?三哥兒和顧爺都在,不成體統。”
“雲哥哥又不是外頭的人。”薄荷抬手擦了一下臉,也不甚在意:“顧哥哥說屋子裡冷,雲哥哥晚上睡不好,正掏爐子生火呢!”
這三間房久不住人,地爐封了好些年早是堵實了,如今要用,便得清理舊年的積灰。
許氏道:“人家正經做事,你在一邊胡鬧些什麼?快來,跟我去曬衣服。”
薄荷吐了吐舌頭,不好違拗母親,只好脆生生道:“顧哥哥,雲哥哥,那我就先走啦!得空再來找你們!”
等許氏和薄荷都出了院門,傅雲生才往室內走。他進了小書房,恰逢汀舟從暖閣裡出來。
一照面,兩人俱是異口同聲:“你去哪裡了?”
傅雲生不肯說是去找他了,只答:“許媽叫我去開箱子挑衣裳,天冷了好穿。你呢?送碗筷倒去了半個時辰。原來是和薄荷聊一處玩呢!”
汀舟頓了一頓,仔細看了傅雲生一眼,答道:“你剛才不是說要洗澡?我看這屋子太冷,先把爐子燒起來。這種地爐我沒見過,只好找人請教,花了點時間。”
汀舟這一說,傅雲生才覺得屋子裡比外頭暖些。
汀舟道:“我把被褥移過來,你晚上睡這裡。”
“那你呢?”傅雲生脫口而出。
汀舟道:“自然是一起。”
若不是知道汀舟不日就要走,傅雲生心底只怕全是甜蜜。
他整了整心神,盯著傅雲生的手,故作嫌惡道:“滿手的灰,你快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