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天還亮著,只是陰沉得很。
傅雲生道:“哪有青天白日就睡覺的?”
他抬手看錶,本是想看時間,卻發現手錶指標不動,於是拍了拍表盤。
“難道是壞了?”傅雲生鬧不懂這些東西,想起汀舟曾在鐘錶行做過學徒,把胳膊往汀舟面前一送:“喏,你看看。”
汀舟抓住傅雲生的手腕,隨意瞟了一眼,便讓傅雲生解下來。手錶後蓋有被撬過的痕跡,汀舟用指甲摳了一下,後蓋忽然彈起,他一把沒抓住,不知飛到哪裡去了,便低頭去地上找。
傅雲生眼睛掃來掃去,被子上躺著一塊小指甲蓋大小的銀色薄片,用兩根指頭拈起來:“這是什麼?”
汀舟已經找到了手錶後蓋,直起身來一眼瞧見被傅雲生夾在兩根指頭之間的薄片,忽然渾身上下都緊繃起來。
傅雲生還沒反應過來,汀舟就已經從他手裡將銀色薄片奪走。
他一向沉穩的語調裡有一絲顫抖:“哪裡來的?”
傅雲生不明所以,答道:“好像是從手錶裡掉出來的。”
小小一片的東西彷彿有千斤重。汀舟的手也在發抖,試了好幾次才把它插進手環邊緣的縫隙裡。
他退後一步靠牆站著,手臂向前平伸,手環的邊緣很快斑斕地閃爍起來。
半空中的人影逐漸凝聚,凝出的人形是傅雲生見過的容珏,和上次照片裡的伽有些許不同。
傅雲生已經見過一次這樣的把戲,這次已不再驚訝,只靜靜看著汀舟要做什麼。
半空中女人的身形容貌栩栩如生,比傅雲生看過的電影畫面還要清晰。
綠絨線裙子配白色蕾絲手套,好似是電影沙龍上孟心銀穿過的那件。
女人的眼神投向前方,似乎是在看什麼,但又找不到焦點。
她微笑著道:“阿舟,你終於找到我了。”
傅雲生再次睜圓了眼睛,沒想到這影子竟能發出聲音。汀舟則目不轉睛注視著伽的影子,嘴唇拉得又平又直。
伽繼續道:“你大概不明白我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是我相信你將來會明白。我希望所有人都能記住我,才不算白活,對不對?”
“要說的話都在我的記憶體裡面。我授權你可以讀取。”
“阿舟,再見。”
幾句話說完,伽的影子便一動不動了。汀舟揮了揮手,伽又活過來,把剛剛的話又講一遍。
傅雲生自然聽不懂伽留給汀舟的話,眨巴著眼睛望向他。汀舟卻一遍一遍揮手,伽一遍一遍重複。
他好似變得又聾又瞎,每個字都需要聽取無數次。
傅雲生終於發現了汀舟的不對勁,他跳下床,抓住汀舟的胳膊讓他停下來,皺眉問他:“你在做什麼?”
汀舟轉頭看傅雲生,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好半晌他道:“姐姐的記憶體。”
“記憶體?”傅雲生不確定他聽到了什麼,可汀舟的眼神飄忽不定,讓他有些心慌。
汀舟用手指了指太陽xue:“這裡的,從出生時就植入,是人的另一個大腦。她把她的記憶體留給我,是為了跟我告別。”
傅雲生聽得一頭霧水,只是有些緊張地拉住汀舟的手。汀舟似乎是想對傅雲生笑,但卻沒能露出任何一絲笑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