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如此說,傅雲生方才意識到。自從他圈了阿秋在家,交際活動就減少了一大半。
傅雲生隨口道:“前一陣子身體抱恙,就在家修養的多,差點連今天這麼熱鬧的酒會都錯過了。”
丁玫道:“可不是嘛!剛剛我還在跟人打賭,猜三少你今天會不會來。”
傅雲生抬了抬眉毛,問道:“那你是猜我會來還是不會來?”
丁玫道:“若是以前的三少,我當然是猜你必定會來。但是近派很少見你露面,我又拿不準主意,怕輸了賭注。”
傅雲生當丁玫說玩笑話,沒曾想他們真有賭注,於是問道:“你和誰賭?賭了什麼?”
丁玫忽然嬌羞地笑了笑,向後一努嘴:“喏,三少自己看。”
傅雲生朝丁玫所指的方向望去,見著一個寬大壯碩的背影。那人穿著藕色長衫銀灰馬甲,馬甲上隱隱透出暗繡的團福紋。
傅雲生一見便認得,此人正是黃孟春。他隱約記得有人提過,黃孟春做了昌盛的股東,出席酒會就成了分內之事。
傅雲生面上露出大為意外的表情,但心中卻有不屑:“哦?密斯丁和黃孟春幾時又好了?”
丁玫如何聽不出,但只抿著嘴笑:“還是託了三少的福。”
傅雲生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丁玫湊近了半步,小聲道:“還不是上回賈小姐生辰,湊在一起打了兩圈麻將……”
傅雲生了然點頭,原來那時就又重新勾搭上了。黃孟春新娶了姨太太不過月餘,又與舊情人重修舊好,枉他傅雲生在外名聲風流,又何及得上黃孟春半分?
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傅雲生年紀輕、尚未成家,與女朋友多說兩句話便是風流。
黃孟春早已成家立業,哪怕討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太太,仍舊是忠厚老實、得體可靠之人。
丁玫道:“三少,可要跟黃四爺招呼一聲?”
按輩分,黃孟春當是長輩。只是傅雲生從不屑這一門親戚,不願意與他說話。
又見黃孟春正與租界巡捕房的巡長講話,便搖頭道:“他忙他的,我不去湊熱鬧。密斯丁,你如今得償所願了,我要說一聲恭喜啊。”
丁玫掏出手絹兒,作勢要拍傅雲生。但她知道傅雲生的習慣,帕子並沒有挨著他。
她笑了一下,臉上沒有喜氣洋洋的樣子,嘆道:“三少,我當你是自己人,跟你說幾句交心的話。跟了黃四爺這麼些年,我還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說得不好聽一點,不過是男子好色,與痴情半點不沾邊,我能有什麼好結果?現在不過是咽不下一口氣,趁著還有幾分顏色和臉面的時候,多攢點養老的本錢。”
“三少上回問我,是不是離了他就不能活。我也仔細思量過,交際場上能遇到幾個好人?就算是有,也瞧不上我這樣的。做生不如做熟罷!”
丁玫脈脈地瞧了傅雲生一眼。
傅雲生怎能不會意?丁玫道:“外頭傳言作不得數,三少你是一等一的好人,也不知誰家……能得青眼。”
聞言傅雲生大笑一聲:“密斯丁真會說好聽的話。”
丁玫也不再多言,她早就知道傅雲生的意思,只是微微嘆了口氣,似頗有惋惜之意。
舞池裡男男女女摟摟抱抱,香水味與汗味攪在一起,令人反胃。
傅雲生忽道:“今天這場合,黃孟春的新夫人來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