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生一直緊盯著阿秋，明明是熟悉的一張臉，卻舉手投足都是陌生的樣子。
他簡直不認識這個人了，或者他根本就是真的顧滿秋，不是他的阿秋。
傅太太忽然「喲」了一聲，笑道：“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司令也該回來了。老三，你去瞧一眼時間。”
傅太太的目光落向花廳的白布屏風隔扇。
隔扇後邊擺著一架大座鐘，不準且吵人，被傅雲生一腳踏懷了。
傅雲生道：“那鐘早壞了……”
話沒說完又咽回去，傅雲生把自己噎住了。他抬頭看向傅太太，發現她也微笑著望向自己。
傅雲生的心往下沉，不知道傅太太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故意提到大座鐘，必定是認出了阿秋。
當初阿秋在李記當幫工，上門修理大座鐘的時候，傅太太在一側同他說話，應該是見過阿秋的。
傅雲生幾乎把這件事完全忘記了，此時猛然醒悟，原來傅太太早就看穿他的把戲，在等著他落網。
傅雲生猛地轉頭看向阿秋，他喉嚨發緊，一句「快跑」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這時傅太太站了起來，她道：“今天請客，我得上去廚房瞧瞧，你們年輕人說話也自在些。”
傅太太剛一離開，傅雲生立刻沖到阿秋的身邊，伸手去摘他的眼鏡。
阿秋偏頭躲過，後退一步看著他：“三少。”
傅雲生當然知道隔牆有耳。
他咬著牙，只好問些別的：“顧先生從哪裡來的？”
阿秋保持著彬彬有禮的樣貌，回答：“貴府的汽車到公寓門口來接我。”
傅雲生又問：“這兩日顧先生在忙什麼？”
阿秋答：“無事可忙，就在家裡看看書。”
傅雲生問了自己想問的，阿秋卻沒答他想聽的。
他用西裝和眼鏡把自己包裹成了另一個人。
熟悉的眼神隔著鏡片就變成了禮貌的冷淡和疏離，傅雲生心裡何其忿忿，但也只能忍下來。
這只是在做戲，此地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傅雲生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恢複了慣常對人的敷衍態度，說了些不相幹的閑話。
閑話過後，傅雲生不耐煩地站起來：“請顧先生去餐廳吧，我就不陪了。”
說罷，他對阿秋伸出了手。阿秋從容起身，抬手與他握了一握。
傅雲生飛快地在阿秋的手心寫了幾個字，然後松開手道：“再見。”
跨出花廳的門檻，一眼瞟到等在門口的林琮。
他故意支使道：“麻煩林秘書送顧先生去餐廳用餐。我身體不大舒服，要回去休息了。”
林琮微微弓著背，一雙眼死死地盯在傅雲生臉上：“我送三少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