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傅雲生的眼皮猛地一跳,血腥味愈發濃重地鑽進他的鼻子。
他緊緊地盯住二姨太那肥而厚的嘴唇,要把她說的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趕了大半天的路,我也累了,就想回房裡休息。進門就見桌子上擺著一個白皮的信封,誰曉得是哪個送進來的。
我又不識字,便由他在那裡擺著。只坐了一會兒,司令就叫馮秘書傳話過來,讓我到上房裡去,有話要講。
我正要出門,回頭又看到那封信,想這多半是給二丫頭的,她這幾天都要住在學校裡頭,便想把信收起來。信沒有封口,我拿的時候從裡面骨碌碌掉出來一塊黑漆漆的東西。”
說到這裡二姨太停了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嘴唇打著顫。
“那玩意兒滾到沙發底下去了,我就蹲下去撿,摸出來湊近看……竟然是一塊燒得半焦的耳朵!”
二姨太的聲音變得尖細起來:“於媽聽見我叫就進來了,我不敢亂嚷,就讓她趕緊去請司令過來。”
說到這裡,二姨太飛快地看了傅承章一眼。
傅雲生的心髒一下下被擂著,他受不了一刻的停頓,追問道:“然後呢?”
二姨太的手揪住自己的衣領:“左等右等等不到於媽來回話,我沒辦法,只想用手帕包住那塊肉,親自找司令去。”
“東西剛撿出來,司令人就到了……司令從我手裡接了那東西端詳,剛要細看……我耳朵鈍,什麼也沒聽見,馮秘書說窗後有人。然後……”
二姨太說不下去了,手捂住眼睛,別開臉去:“好好的……怎麼就會……”
傅太太臉色板正,輕輕推了一下二姨太,似乎對她在小輩面前露出哭哭啼啼的樣子很不滿意。
傅成章背後的窗戶後邊有一棵高大的槐樹,恰好遮掩住院牆的一小塊缺口。
之前阿秋偷溜出去,總是從那裡來去。傅雲生知道父親的脾性,剛經歷了被人下毒。
如今又有人在他背後偷偷弄鬼,只怕是心中有了千般計較。這個時候有人趴窗戶角,吃一粒子彈也不稀奇。
傅雲生的手有些發顫,他盡量平靜地問:“是……誰?”
傅太太淡淡道:“是原來你房裡頭伺候那丫頭,小寒。”
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名字,傅雲生一瞬有些耳鳴。傅成章哼聲一瞬,他幾乎肯定被打死的就是阿秋。
地毯上晦暗的汙漬是從他血管裡噴濺出來的,原本蒼白的臉更加蒼白,像一張白紙一樣輕飄飄的,一陣風過後就不知所蹤了。
而聽到小寒的名字時,傅雲生竟生出一點卑鄙的慶幸,緊接著他又回過神來,道:
“小寒本就是在姨太太身邊伺候的,人在院子裡也不稀奇,父親如何會……”
傅成章打斷他:“誰讓她鬼鬼祟祟躲著,一槍打死她,倒便宜了她。”
馮寶敬道:“我們在她的箱子裡找到了包著藥粉的帕子、和外人私通的書信。”
傅雲生立即問:“信裡寫了什麼?”
馮寶敬搖頭道:“信上都是密語,目前尚不清楚。”
傅雲生點點頭,心底卻莫名有些慌張。
馮寶敬勸道:“三少,你且坐一會兒吧,外頭還在搜屋,不知道要搜到什麼時候。”
傅雲生又踱了幾步,然後尋了個位置坐下。屁股剛挨著椅子,一點隱約的痛提醒了他,幾乎讓他快要跳將起來。
馮寶敬第一次說搜屋,傅雲生根本沒聽明白。此時又提起,他先是回過了神,立即又開始慌神。
他那屋子二樓上藏著人,還有阿秋生活過的痕跡,細心搜查絕對瞞不過去。
就算是阿秋現在可以頂著顧滿秋的身份登堂入室,依舊有很多謊扯不圓。傅成章不是傅太太,哪能隨便任他忽悠?
傅雲生望向映著電燈光線的窗欞。黑魆魆的樹影搖曳著,像是遠處默然不語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