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又要帶著阿秋去買衣服。
他先去到平時不大光顧的裁縫鋪子裡給阿秋量體,定做了兩身長衫馬褂,再去百貨公司買西服。
收拾打扮停當,阿秋穿一身合體的西服,愈發顯得人模狗樣。傅雲生盯著他看,總覺得仍是少了點什麼。
他讓阿秋對著穿衣鏡走了兩步,忽然一拍腦門,道:“還差一副眼鏡!”
於是又領著阿秋去眼鏡公司買眼鏡。他挑了好幾副,挨個讓阿秋帶上看。
在人前,阿秋仍舊是害羞的,他戴上眼鏡後,飛速地走到屋子的角落裡。
傅雲生輕笑著跟過去,推著阿秋的肩膀把他抵在玻璃的櫃臺前,湊近耳朵旁邊輕聲說:“你讓我好好瞧瞧。”
不知是不是穿著西裝太熱,阿秋的臉上飛起一抹紅。傅雲生笑著把他放開,退到幾步外欣賞。
傅雲生瞧著搖頭,讓阿秋換上那副細金邊的,看了仍不滿意,又要他換銀的。
看來看去,傅雲生覺得兩副都好,於是都結了賬。
他打量阿秋道:“在外頭不準帶,只有在家才能帶,懂了嗎?”
阿秋並不太懂,但他知道按照傅雲生的吩咐做事。買完東西,差不多到了點兒,傅雲生讓阿秋先去公寓,自己則回到百貨公司門前等車。
少時,傅家的汽車出現在馬路的另一頭。
顧滿秋住在彌生路和吉凼路交界處的阿爾登公寓,是一棟五層的舊洋樓,公寓樓很有些年紀了,原本的紅磚牆顯得灰撲撲,底樓的圓拱形玻璃公寓大門上貼滿了各種招貼畫,也是一派斑駁。
簇新的汽車停在樓門口,傅林替傅雲生開啟車門,又幫他推開公寓大門。傅雲生不要傅林跟著,讓他就在門口等。
這座公寓樓一梯八戶,只有兩座電梯,分別在大樓的東西兩側。一樓的門房間裡沒有人,兩扇百葉門一開一關,可以看見屋內的桌臺,臺面上隨意地堆放著報紙和過期的馬票。
往裡走了幾步,樓道中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黴味,傅雲生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嫌棄地捂住鼻子。
他和阿秋約好了在大樓裡見,此時走完了整條樓道,阿秋卻沒見蹤影。
走到底,傅雲生停在電梯間門口,看見電梯的門燈亮起,傅雲生還在猶豫要不要等著,忽然被人一把撈住,扯進了電梯後的樓梯底下。
一根溫涼的手指按在傅雲生的唇尖兒,驚懼地抬眼卻看見是阿。阿秋對他搖搖頭,抬眼望向前方,傅雲生順著他的目光從樓梯欄杆的縫隙中間望出去,只見電梯間叮的一聲開啟,一個穿著白襯衫和淺卡其色褲子的男人走出來。
阿秋對傅雲生耳語道:“那個人就是顧滿秋。”
顧滿秋大步朝外走,傅雲生只是匆匆一瞥。顧滿秋身量瘦長,露出的手臂面板是小麥的顏色。
從側面看,他的臉頰向內凹陷,顴骨高高聳起,整張臉是枯瘦的。男人的一隻手揣在褲兜裡,快步朝著公寓大門的方向走過去。
等男人走遠了,傅雲生方回頭和阿秋說話。阿秋和他擠得很近,傅雲生本沒覺得不妥,可一回頭才發現兩人的臉實在捱得太近了,面貼面,熱氣噴在面孔上,隨便一個輕微的動靜,嘴唇幾乎是擦著臉頰過去的。傅雲生心裡有一絲絲異樣,緊接著充溢著無奈和同情。
他知道阿秋如今斷不敢再作出逾越的行為,但也忍不住親近的沖動。
喜歡一個永遠也得不到的物件是悽慘的,傅雲生不介意播撒高高在上的憐憫,因此沒有推開他。
他輕輕的清了一下喉嚨,問阿秋說:“你認得這個顧滿秋嗎?”
阿秋搖搖頭:“你給我的名帖上有他的房間號,我就偷偷溜過去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