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成章脾氣暴躁,從小到大傅雲生沒有少捱打。知道老子正在氣頭上,一句不能辯白,也不能喊痛。他緊緊閉著嘴,任由警衛把他押走。
跨院的一間偏房是傅雲生專用的禁閉室,一左一右的兩名警衛終於放開他,其中一人去開啟門閂上的鐵鏈,另一人向傅雲生做了個請的手勢:“三少,請吧。”
傅雲生咬了咬嘴唇,認命地往裡走,到門口他停下來扭頭向後看,陰沉著臉說:“送點跌打的藥油過來。”
警衛向他行了個禮,幹脆利落地回答:“是。”
這間禁閉室是傅雲生常常光顧的地方。
準確的說,是隻有傅雲生一人光顧過。傅成章的四個子女中,大哥傅書林從小聽話懂事,專心學業,不需要傅成章使用非常手段。
另外兩個女兒也是乖巧可愛,且傅司令對女兒一向嬌養,從沒捨得打罵過。
只有他這一個妾生的兒子頑劣不堪,每每氣得傅司令吹鬍子瞪眼,又不能真的往死裡打,只好將他往這個偏房一關了事,眼不見心不煩。
四周門窗緊閉,都是從外面關死的。房屋內陳設極其簡單,只有幾件舊傢俱,一張硬板床,一個矮櫃,櫃子上擺著一套《重刊四書》,是傅成章要求他靜思己過時仔細誦讀的。
不過,傅雲生在禁閉室裡要麼睡大覺,那麼玩牌九、骰子,只有在傅成章過來檢視時會裝模作樣地捧起來讀,其實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傅雲生嘆口氣,隨便往地上一坐,盤起腿來思量。那天他往胡先生的飯菜裡加了料,只是讓他鬧幾天肚子而已,決計不會讓他會因此喪命。
這是傅雲生幹慣的把戲,從來沒失過手,這回怎麼偏生就鬧出人命官司來了呢?
傅雲生自認心狠,傅成章更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一個不相幹的教書先生死了就死了,如何能讓他發這麼大的火氣?難道是傅司令這幾年賦閑在家,溫香軟玉裡養出了菩薩心腸?
門口傳來鐵鏈子嘩嘩作響的聲音,他知道是門外在落鎖。也不知道這次要關幾天,傅雲生懊喪地往床上倒,又一下子彈了起來。
他痛得直吸氣,扒拉著往後背瞧,室內沒有鏡子,什麼也看不見。躺是躺不成了,他只好翻過身,整個人趴在床上。
傅雲生滿肚子怨念,後悔自己沒有聽柳媽的話,好歹在房內吃了飯才出來。
此時傅司令正在氣頭上,沒有人敢到他面前去勸一句,只能安安心心待著,指望傅林能想辦法給他遞遞訊息,送點打發時間的東西進來。
趴了一會兒,他著實是悶得慌,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個什麼情形,於是跑到門邊叫嚷道:“痛死我了,跌打油怎麼還沒送來?要不請個大夫來看看也行。”
“哎喲哎喲,痛死我了!”
門外的警衛過了一會兒才應聲:“三少,我勸您安生些吧。司令氣得不輕,不許我們和您說話。”
警衛是遵守指令辦事,傅雲生聽來卻是語帶譏諷。他朝著門使勁踹了兩腳,踢得腳趾生疼。
大門發出輕微的震動聲,依舊嚴絲合縫。他又跌跌撞撞趴回了床上,趴著趴著,也迷迷糊糊起來。
再次聽到鎖鏈晃動的聲音,傅雲生沒動,他猜想是送藥油來的,故意拿著架子,閉眼朝外嚷:“終於捨得送來了。”
半晌,方才有人從門外踏進來。傅雲生微微睜眼,來的人一身水紅色襖褲,竟然是小寒。
他很是吃驚,收起了腹中打好草稿的粗俗問候,一骨碌坐起來:“小寒,你怎麼來了?”
傅雲生這麼問,是因為小寒已經跟了二姨太,怎麼也輪不到她來。
小寒聽了卻冷臉,道:“我知道你心裡當我沒有良心,下回我不來就是了。”
她手裡挽著一個蓋著藍布的竹籃,揭開來看,有一些冷點心,一瓶跌打藥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