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嘗情08
好一會兒，雲湘才平複下來激動的情緒，將自己懷胎身死以及林晉州昏迷不醒一事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
因為帶雲湘回府這事，林晉州被林老將軍打了一頓趕去了軍營。九月，林晉州終於從軍營回來了，雲湘也看出林晉州對自己的心意一點也不作假，二人小別勝新婚，自然是幹柴烈火，一點就著。
這事兒衛雲禪還記得，正是傅錦書他們去避暑山莊玩的那段時間，林晉州當時還興致勃勃給他透露了一些閨房秘辛。
“那日，正巧晉州想帶我來找您和少夫人一同出遊……少夫人不在，您也拒絕了，便只有我們倆一起出了門。”
誰也沒有想到，原本是開心的出遊，最後卻變成了天人永隔。
“晉州在生火烤魚，我去清洗他採來的果子……”雲湘斷斷續續講著，“我明明小心地蹲在溪流邊上的，可我感覺有雙手在拼命地拽我……”
從跌入水中到溺亡似乎是很短的時間，短到林晉州都沒有發現一點異常。她發不出呼救的聲音，就像有許多隻無形的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捉住了她的手腳。
聽了她的描述，傅錦書心中已經瞭然——定是那片水域的水鬼作亂，害得雲湘無辜喪命。
“後來，我又「活」了過來，晉州沒發現任何問題……又過了一段時日，郎中說我有了身孕，晉州說服了老將軍，那一晚，他親手寫了幾十封請柬……”
傅錦書緩緩道：“那都是你為他們營造的幻想罷了，你因為執念太深，又借有水鬼鬼氣入體，這才能「魂離本體」，感覺自己「活」了過來——甚至，還以陰鬼之軀懷了鬼胎。”
雲湘掩面而泣：“我只是捨不得他……老天不公，為何要讓我遇到他……卻又不成全我們二人白頭偕老……”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熾盛。
既是人，便一生都會脫離不了這八苦的桎梏。
傅錦書看著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感慨萬分——不僅是雲湘對林晉州痴心一片，林晉州對她又何嘗不是一往情深呢。
“你可知，想要陰鬼懷胎，除了你自身有執念之外，還要什麼條件才能辦到嗎？”傅錦書看向林晉州，似乎並沒有真正要找雲湘問個答案出來，只繼續說道，“要對方明知你是鬼魂，仍然心無芥蒂地與你交合。”
雲湘錯愕萬分：“不……不可能……”
“你是陰鬼，與他交合只會吸食他活人的陽氣。他心中明瞭，也是存了與你一同而去的死志——這才會陷入昏迷之中，不出五日，他便再也不會醒來了。”
衛雲禪看向床上已經模樣大變的青年，在他印象中，林晉州打小就是個沒個正形的家夥。十來歲往妓院跑，跟衛雲禪討論這個姑娘，那個美人，衛雲禪向來不搭理他，只覺得以後哪家姑娘嫁給林晉州這個混小子可算是倒了大黴。
未曾想，這混小子實則用情至深。衛雲禪又回憶起當初林晉州說要娶雲湘為正妻時的神情——那般堅定，不似兒戲。
情字難解，換做任何人都釋懷不了吧。明明幸福已經唾手可得，卻又被老天無情收回。
衛雲禪牽著傅錦書的手忍不住緊了兩分。
天命嗎？
——他非得不信這個勞什子天命。
傅錦書不曾察覺衛雲禪的情緒，還在與雲湘說話：“你若是想與他在一起，幾日後你便能見到他的陰魂了。”
“不——”雲湘連忙跪在地上，朝著傅錦書磕了幾個頭，“大人，不，我不要他死……救救他……”
傅錦書不解，在他看來，既然林晉州也是願意與雲湘一起共赴黃泉的，他們二人活著不能繼續情緣，死後即使是孤魂野鬼，也可也算姻緣美滿，不失為一種好的結局。
雲湘露出一個帶著苦澀的微笑：“我確實想過您說的話……可是……您剛剛點醒了我……如今，我只想他好好活著……”
從林府出來，外頭竟下起了大雨，小廝為他們送來兩把傘，衛雲禪只接過了一把。
撐開油紙傘，衛雲禪朝著傅錦書張開手臂：“過來一點。”
傅錦書乖巧地走近，卻見衛雲禪微微蹲身，竟單手抱起了他，就這麼步履穩健地踏入雨幕之中。
雨點拍打在他們頭頂的傘面，像不成調的曲子，又像傅錦書亂了的心跳。
——可石頭，哪兒來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