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衛雲禪則一言不發地坐在紅木椅子上,那張本來英俊威嚴的臉上,此刻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微紅的掌印,顯得有幾分惹人發笑。
楚漓輕輕叩響門,衛雲禪沉聲道:“進來。”
推門而入,遞藥過去的時候,楚漓還是忍不住抬眸飛快地瞥了一眼。
——嘿,少夫人扇人耳光的手法真有兩把刷子,左右兩邊的巴掌印那叫一個對稱。
送完藥,楚漓又走了。
衛雲禪拿著藥瓶朝著傅錦書走了過去,明明捱打的是他,眼下要去放下身段哄人的也是他。
活了二十年,他衛雲禪何曾這般“低聲下氣”、“委曲求全”過。
但是燭火之下,他擔憂了這麼些天的小肉墩平安無事地回到了他的身旁。在今日傍晚,突然聽到傅錦書喚他名字那一刻的欣喜萬分讓他認識到,眼下挨的這兩個巴掌根本算不得什麼大事。
打了便打了吧,又不是沒被這小妖精打過。
衛雲禪坐到床上去,開始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事不過三,下次若是再打我——”
傅錦書截斷他的話:“是你有錯在先。”
衛雲禪也不再跟他來那些彎彎繞繞的,直接解釋道:“我知道那是妖物變幻的「你」,可為了不讓他起疑心,也不能真與他撕破了臉,若是那妖物對府中的人下手,你今日回來便只能給我們收屍了。”
傅錦書一聽,氣消散了一些,又多了有幾分好奇:“你怎麼認出那不是我的?”
這個問題卻不太方便回答。
衛雲禪總不能說:因為那妖物想勾引我,跟我交合,而你這個不開竅的蠢石頭才沒有這些花花腸子。
醋這種東西,小喝怡情,若是多了,就過猶不及了。
衛雲禪把藥瓶放他手裡,將臉頰伸過去一些:“給我上藥,”隨後瞎說了一個理由誆他,“你那手狗爬字實在太‘別具一格’了,他學不來。”
傅錦書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理由,他接過藥瓶,抖出一些粉末在自己手指上,沒輕沒重地便往衛雲禪臉上戳過去,語氣好了幾分:“這還差不多,我那手字確實很難模仿。”
竟覺得衛雲禪說他的字“別具一格”真是在誇他一般,眉眼間還有一些志得意滿。
衛雲禪無言以對:“……”
只能在心中罵一句:蠢貨。
傅錦書做這種照顧人的事情,向來笨手笨腳。衛雲禪被他的手指戳得有些疼,卻一聲不吭,還配合著他小幅度地轉動著自己的臉頰,方便他上藥。
雖然手法糟糕,但是傅錦書的神情十分專注。
衛雲禪掃過他長而卷翹的睫毛,心神也隨著那輕微的扇動而被牽引住。
傅錦書看著他微腫的臉頰,本來有些不是滋味。可上完藥,衛雲禪的臉顯得格外滑稽,錦書沒忍住,咯咯笑出了聲。越笑越是停不下來,還滾進了衛雲禪懷裡頭。
衛雲禪捏住他的下巴,決心重振夫綱:“很好笑?”
傅錦書不怕死地點頭,躺在他腿上,自下而上地跟他對視,眼裡閃著因為笑太開心而溢位來的淚花。
亮晶晶的,那副模樣欠收拾歸欠收拾,可愛也是真可愛。
衛雲禪理智尚存,捏了捏他的鼻尖,冷著聲音強調:“事不過三。”
傅錦書不以為然:“你上次還說「下不為例」。”他把自己的臉貼到衛雲禪手中,“我覺得做錯了就該捱打挨罵,下次我若是做錯了,你也可以打我。”
“我做錯什麼了?”衛雲禪才不上他的當,“是你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打人,成何體統。”
但又把他這話回味了一遍,未等傅錦書開口,趕緊給他挖坑:“身為丈夫怎能扇妻子耳光——但是像剛剛那樣打你屁股倒是可以,小懲大誡。”
傅錦書“哦”了一聲,沒想太多,用手指撥動他胸口的靈石,厚著臉皮問:“那我若是下次還忍不住打你怎麼辦?”
衛雲禪被他的“油鹽不進”徹底搞得沒了脾氣。
沉默了好半晌。
月朗星稀,明日該又是一個晴天。夜風輕晃著樹梢,皓白的月光傾瀉在院子裡。屋子裡燭火將熄的前一刻,楚漓支稜著耳朵,將他們少主的聲音聽得分明。
“打可以,得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