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追悔莫及，早知如此，還不如前兩日把沈芙兒那丫頭送去韓大官人家……如今人也死了，白養這麼大個女兒，到頭來，什麼也沒撈著，倒惹一身騷。
沈元林在心頭又把沈芙兒罵了好幾遍，一點也沒有因為女兒死了而傷心的情緒。
面對衛澤文的指摘，衛雲禪不疾不徐地反問：“哪個下人說的？你且叫他出來，我問問——是親眼看到我跟沈家小姐交合不成？”
底下的下人個個把頭埋得更低，生怕當了那隻可憐的“出頭鳥”。
衛澤文被他的話一堵，卻也實在找不出個人來作證。
不過他這邊被說得啞口無言之後，衛雲禪可就要開始發難了。
只見衛雲禪拍了拍手，管家佝僂著身子從後面走上前來，手中捧著一本簿子。在管家將簿子遞於衛執尹手中之後，衛雲禪解釋道：“父親，這是我們府裡近五年來下人的增減記錄簿。”
“別的倒沒什麼異常，就是有一點——兩年前開始，霜娘子院子裡的丫鬟人數增加了許多，且年齡都在十四至十七八歲之間。”
衛執尹翻看了一下簿子，其中好些個丫鬟的名字他都毫無印象。他一一看過去，終於找到一個略微熟悉的名字。
秋梨。
這個小丫頭衛執尹還能記得起她的長相，因為秋梨有一段時間服侍過衛汀雨，有一次，衛執尹去檢查衛汀雨功課的時候，卻發現秋梨在幫衛汀雨抄寫先生布置的功課。
衛執尹當場將她們抓了個現形，卻驚訝於秋梨寫得一手好字，便問過她幾句，得知秋梨的爺爺生前是村裡的教書先生時還頗有感慨。
如今想來，秋梨這小丫頭竟很久都沒在衛府出現過了。
衛執尹蹙起眉頭，冷聲問霜娘：“秋梨那個丫鬟呢？新增到你院子裡的丫鬟，將她們按著這上面的名字，給我一一叫過來。”
霜娘渾身一震，驚慌地垂下頭，吞吞吐吐：“有……有好一些手腳不麻利的……妾身都……都打發出去了……”
衛雲禪輕哼一聲：“若是打發出去了，可怎麼府裡還留著她們的賣身契且沒有結算銀兩出府的記錄呢？沒有賣身契，新的買家誰敢要來路不明的下人？丫鬟們又怎麼會空著手連做活的工錢都不要就走了？”
幾個問題一丟擲來，霜孃的臉色瞬間煞白，癱坐在椅子上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衛執尹將簿子狠狠婻楓往桌上一摔：“說，究竟怎麼回事？”
衛澤文雖然什麼都不知道，但是看自家娘親的神態便推測出這些丫鬟們的失蹤都與她有關。
雖然平日裡衛澤文喜歡跟衛雲禪對著幹，可他從沒有做過什麼壞事，點詛咒的話。可若是衛執尹讓他去找大夫來給衛雲禪看病，他走在路上都不會想著刻意停留拖延時間。
他本性不壞，卻沒曾想，他以為的大奸大惡之人不是衛雲禪——而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娘，到底怎麼回事？這些丫鬟呢？對，您之前還跟我婻楓討要過我院子裡桑榆，說想讓她去您院子裡服侍——可我怎麼從未在您身邊看到過她？”
那個小丫鬟才剛滿十四不久，鬼機靈，衛澤文拿她當個小妹妹看待，平日剩的糕點都會賞給她吃。
霜娘一言不發，衛雲禪可沒那麼多功夫跟她在這兒浪費時間，便將真相直接揭露而出：“凡是這簿子上留了賣身契卻又不在府中的，都死了。”
眾人驚愕不已，霜娘更是被他一句話嚇得渾身發軟，面如土色。
“習欽，你可有證據？”衛執尹沉聲道，冷冽的目光掃過霜孃的身上，卻顯然已經是相信了衛雲禪的話的。只不過凡事都要有理有據，不然無法服眾。
衛雲禪頷首：“今早我已經派人去調查了，證據確鑿。”
他站起身，又拍了拍手：“進來。”
門口又走進來好幾個人，看模樣，個個流裡流氣，多半都是街上的一些地痞流氓之類。
幾人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磕了幾個頭，其中一人將自個兒做過的事情一股腦說了出來。
“霜娘子給我們銀兩……我們就負責往院子外抬人，再把屍體處理掉……大多數都是丟在瓦片山那邊，那邊有個亂葬崗……就有一個，當時我們在抬人的時候湊巧碰到衛少主重病，府裡燈火通明的，也不好抬著屍體出去了……就，就綁了石頭丟您們府中的湖裡頭去了……”
他說的被丟進湖裡的那個丫鬟，正是秋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