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雲禪是被熱醒的——這倒是一件稀奇事。
他的手腳常年冰涼,即使後來和傅錦書同榻而眠,也只是有一點溫熱,絕不會有這種大汗淋漓的感覺。
可今日,他的整件褻衣確實都被汗水濡濕了。
睜開眼,垂眼一看,傅錦書蜷縮在他懷裡,黑發散落在枕頭上,長而卷翹的睫毛在瓷白的臉上投出一小片陰影,眉心的紅痣和鼻下的紅唇相得映彰,只是那唇瓣上有一處明顯的傷口。
衛雲禪抬手用指腹輕輕觸碰了一下他下唇的傷口,傅錦書似有所感,轉了個身,背對著衛雲禪繼續呼呼大睡。
“脾氣還挺大。”衛雲禪將他甩到自己這邊的頭發撥開,隨即看著自己的手掌一愣。
昨日還滿手傷痕的手掌,今日已經恢複如初,連一道疤痕都看不見影了。
衛雲禪從床上坐起來,這一起身更覺驚詫。若說傅錦書墜湖回來那日,他是覺得身體輕快了許多,那今日便是全身通暢,一點阻塞也無。
他甚至感受到了蓬勃的生機從自己的身體裡透出來。
——詭異又令人不得不欣喜若狂。
狂喜之後遂又鎮定下來,將探究的目光投向身旁的傅錦書。
前幾日真的只是回家省親嗎?
為何昨日非要他閉眼睛?
昨晚怎麼睡過去的他竟毫無印象,等他睡著之後,傅錦書做了什麼?
衛雲禪心中疑雲重重,卻也知道這些問題一時半會兒得不到答案。傅錦書來路不明,身份成迷,但衛雲禪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是自己父母眼中一個普普通通的鄉野孩子。
——妖?
若真是妖,那也可能是一隻蠢笨的豬妖。
用妖法救人,卻做得如此明目張膽。還是說上次墜湖之事,自己裝傻充愣,給了傅錦書什麼錯覺,以為自己真什麼都不知道?
或者,就算覺得我知道了,也不會拿他怎麼樣?
衛雲禪猜不透傅錦書的心思,也不知道對方來到自己身邊,與自己成婚還費盡心思幫自己的緣由是什麼。
不論是什麼,現在受益的都是他。
至於傅錦書想從自己這兒得到什麼,衛雲禪並不在意。
傅錦書給了他一具新的身體,一具鮮活的、健康的、充滿力量的身體。
無論以後傅錦書要什麼,衛雲禪也願意給。
這是一筆他覺得穩賺不虧的買賣。
洗漱完,衛雲禪剛從屋子裡出來,碰上了前來送鴿子湯的芬桃。
芬桃朝他行禮,見今日衛雲禪的氣色肉眼可見的好,通身透著一股昂揚的精氣神,芬桃笑著道:“少主今日神采奕奕,想來昨夜睡得很好吧。”
芬桃跟隨雯夫人多年,也是伺候著衛雲禪長大的,在這府中,芬桃算是下人裡身份地位高的大丫鬟了。衛雲禪與她之間也不像尋常主僕,還尊稱她一聲“姑姑”,沒那麼多尊卑隔閡。
聽出她話裡有話,衛雲禪不動聲色地應下:“嗯,挺好的。姑姑一早過來有什麼事?”
芬桃將手中的湯盅端進屋:“奴婢給您和少夫人熬了乳鴿人參湯補補身體,勞煩少主去叫少夫人起來喝兩口。”
莫名其妙一大早送乳鴿人參湯這種大補的東西來,衛雲禪可不似傅錦書那般遲鈍,問道:“姑姑怎麼突然今日送這湯過來?”
芬桃雖然三十有餘了,可也是未出嫁的姑娘,聽他這一問,面頰都在發燙。她以為衛雲禪對這些事也不懂,便還是忍著羞恥解釋道:“夫人擔憂少主和少夫人初嘗床笫之歡,身體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