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腹中髒器皆有破損,按理說不應活到現在。”
阿清的眉頭輕輕一跳。
“這些髒器破裂處都被你手腕上的黑線黏連得以儲存,換句話說,它們已經和你一體了。
“我先前不知道你身子,將這些黑線壓下去,卻反而加劇髒器破裂,你會痛成這樣,也是由此。
“所以方才我將修為渡進去,試著取這些黑線而代之,只不過它們年代太久,你又是個凡人承受不來我的修為。如今這些黑線若取下,你即刻便會髒器破損出血而死;不取,你的身體也會被它們慢慢耗盡,現下只能慢慢養著。”
“至於那小子,” 解裡塵目光不動,拿指節摩挲著下頜,從衣袖間拿出陸士仁給的藥方,在一片狼藉的藥格中找出一沓藥來,指尖在桌上敲了敲,阿清不知怎麼就看懂了,那意思是煎藥的活兒他解裡塵可不幹。
“至於那小子,你別看他一個黃毛小兒,修為天分可並不算低,對付些人皮還是死不了的。”
阿清腹中八仙亂戰,許久才安生下來,恢複些力氣。他聞言默默接過那沓草藥,步態虛浮,摸著桌沿去給藥罐添水。
解裡塵抱臂靠在桌邊,看他一聲不吭蹲在地上生火,火光噼啪作響。
“那我是不是活不了了?”
阿清的臉被火光映成橘色,他面板本來就白,幾乎要隱在霧裡,兩種色澤交輝竟顯出一種柔和來,可眼睫垂下去,聲音也是不穩的。
下一秒,下巴便被捏著抬起來。
“若還跟著那個賈宇源自然是活不了了,”解裡塵四根手指輪流撫過他的脖頸,眼底的算計連藏都懶得藏:“不過你運氣好,碰上了我。”
他說著,眼角惡劣地彎了彎,“平日裡記得討好我些,往後我想起了也能幫你查查典籍。”
阿清添柴的動作停了一拍,火星濺出來,他被燙得一抖,隨即木頭被推進去:“知道了。”
知道了?
這算什麼反應?
解裡塵把這三個字嚼了嚼,若是徐微垣——這態度倒和徐微垣挺像,不理不睬,讓他自討沒趣。
那時徐微垣於他惜字如金,從不多說一個字,從不施捨一個眼神,甚至於後來他殺到符鏡宗劍指徐微垣,對方也一句話沒說,手中萬符化作天羅地網縛住他,層巒疊嶂,似萬山壓頂——他熟悉徐微垣的功法,竟是一點沒留手。
最後的印象,是等他破開迷障,看著眼前他活了二十三年的宗門上下人去樓空,突然識海一片茫然,覺得沒意思。
他這算什麼?算是報了仇嗎?
“解公子。”
神遊間解裡塵被一聲輕緩的嗓音叫回來,藥盅汩汩冒著熱氣,阿清手上拿了塊布將蓋子掀開,一瞬間白霧湧出,繞在阿清周身,襯得黑袍中的那張臉愈發蒼白。
他將藥瀝出,陶碗擱在桌上:“可以求你去看看那孩子麼?”
他才剛剛止痛,臉色還是不好看,指節輕輕搭在袍緣上,仰頭看解裡塵。
解裡塵幽幽然放開他:“你還在想他?”
“不……”阿清沉默片刻,“我只是覺得奇怪,他修為既不低,這醫館內的禁制被破時怎麼沒有聲響。”
兩人對視一眼,還是阿清先開口,語調緩緩,不是在要求,不是在商量,也不是在懇求,更像是徵詢意見:
“也許事有蹊蹺,許是……有更厲害的邪祟呢?”
四目相對,阿清唇齒一張一合,解裡塵不由地抬手,再次摁住那小巧的下頜:“所以?”
“我也只是猜……可若真是如此,那孩子和他師妹如今豈非身處險境?陸大夫已經死了,你既然這樣厲害,若能勸得動你幫幫那孩子,總歸要試試。”
“更何況……我雖不知你來汝饒鎮做什麼,但你這兩日總拿著那柄傘,我猜這人皮多少也同你有點關系。”
指腹紋絲不動,少頃不緊不慢地摩挲著那塊軟肉,磨得阿清微微炸毛,身子顫了下,聲音低下去:“但我只是個僕從,身家性命都在你手裡,也不懂這些術法……你若不願麻煩,我也不該多說了。若能早日做完你的事,我們也好早些離開。”
解裡塵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