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憑藉鄧振華那種敏銳的觀察力和豐富的反審訊經驗,
他內心深處其實知道敏登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跟他撒謊,他也基本可以確定,影片中的夏嵐儘管傷勢極其嚴重,但大機率仍然是活著的。
因為在這種情況下,隱瞞夏嵐的死活或者真的殺掉她,對於敏登而言,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好處,反而可能徹底激怒他這樣的對手,讓事情變得更加不可控。
但他之所以這樣問,並非真的懷疑夏嵐已死,而只是想透過這種方式,進一步試探敏登的底線,
同時在被動局面中,努力爭取一絲主動權,哪怕只是一點點,也能為後續的發展爭取更多可能性,順便確認一下敏登是否真的有足夠的“誠意”來談條件。
當然,敏登這樣的老江湖,自然也清楚鄧振華心中所想,他明白這並不是簡單的質疑,而是對方在試圖確認人質的存活狀態和自身的有效性。
既然對方已經表現出了合作的意願,並且人質的價值已經被確認是鄧振華最在乎的東西,敏登也沒有必要再故作姿態或繼續拖延,他立刻對身邊的人示意,命令道:“把那個女人,帶過來!”他要讓鄧振華親眼確認,打消他心中最後一絲疑慮。
當夏嵐真正被帶到鄧振華面前的那一刻,鄧振華——那個在外界看來已經被俘虜、被毆打得遍體鱗傷的人,瞬間僵住了,他的瞳孔猛地收縮,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與劇痛。
呈現在他眼前的夏嵐,狀態比影片中看到的還要糟糕,她渾身是傷,衣衫破爛,氣息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顯然已經到了生死邊緣,連開口說話都顯得異常艱難,聲音如同破碎的玻璃。
然而,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當夏嵐模糊的視線捕捉到鄧振華的身影時,她那雙幾乎黯淡無光的眼睛裡卻瞬間迸發出一絲微弱卻無比頑強的光芒。
她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心心念唸的那個人就在眼前,體內瞬間爆發出一種近乎迴光返照般的力量。
她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拼命地朝著鄧振華的方向伸出了顫抖的手,喉嚨裡擠出了一個帶著濃厚鼻音、模糊不清但鄧振華卻能夠聽懂的稱呼:
“傘……傘兵……”
那個伴隨她無數思念和擔憂的稱謂,穿越了空間的距離,重重地砸在了鄧振華的心上。
這一刻,鄧振華內心深處壓抑已久的痛苦、憤怒與絕望,如同被引爆的炸藥般猛烈炸開。
他的雙手在身側緊緊地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卻感受不到絲毫疼痛。
他的腦海中飛速地閃過無數念頭,強烈的衝動驅使著他想要立刻暴起,不惜一切代價衝過去救出夏嵐,哪怕只有一絲渺茫的希望,他也想賭一把,賭自己能夠在這種絕境中創造奇蹟。
然而,作為一名接受過最殘酷、最嚴謹訓練的頂級特種兵,鄧振華的理智如同堅固的磐石,在關鍵時刻牢牢地壓制住了那股近乎瘋狂的衝動。
他用僅存的冷靜分析著:
雖然這個小房間裡,看似只有敏登、武吉,加上兩名看押的手下,表面上看,以他的能力,輕輕鬆鬆就能在瞬間解決掉這幾個人,沒有任何難度。
但是,鄧振華非常清楚,這只是一個表面上的誘餌,在這個別墅或者說隱藏據點的外圍,一定部署了大量的人手,而且都配備了精良的武器,外面的人數恐怕是屋內的幾十倍甚至上百倍。
在這種完全被敵人掌控、四面楚歌的局面下,
如果他此時選擇強行出手,帶著夏嵐逃離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
他能夠預見到唯一的結果,那就是在試圖逃跑的瞬間,他和身受重傷、行動遲緩的夏嵐,都會在傾瀉而來的槍林彈雨中,瞬間被打成馬蜂窩,徹底失去任何生還的希望。
……
所以,經過理性判斷,鄧振華明白,在這種絕對劣勢下,硬拼無異於自殺。
唯一的機會,便是暫時壓制住內心的衝動,透過言語與敏登進行周旋,儘可能地拖延時間,同時暗中觀察,尋找哪怕是萬分之一的轉機,或者等待外部可能的支援。
他強迫自己將視線從夏嵐身上移開,轉而看向敏登,語氣恢復了冷靜,但其中帶著一種談判的意味,說道:
“放了她,把那個女人安全送出去,我什麼都可以跟你們說,你們想知道的一切,我都會毫無保留地告訴你們。”
敏登聽到鄧振華提出的條件,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他仰起頭,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笑,那笑聲中充滿了對鄧振華天真想法的嘲弄。
笑聲戛然而止,敏登用一種戲謔的語氣,帶著看穿一切的眼神說道:“你把我當成三歲小孩兒了嗎?還是覺得我活得太久,老糊塗了?”
他臉上那副笑容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老謀深算的精明:
“我一旦放了她,你還有什麼理由繼續跟我們說那些秘密?咱們都是在地下世界摸爬滾打多年的老狐狸了,你跟我玩什麼?這種小把戲在我這裡可不好使。”
他直接戳破了鄧振華試圖用人質換取資訊的主意。
一直在旁邊默默旁觀的武吉,此刻已經被鄧振華的沉默和敏登的對話弄得有些煩躁不安,他惡狠狠地瞪著鄧振華,臉上充滿了不耐煩與兇狠,嘴裡咒罵著:“少他媽給老子廢話!你到底是誰?!趕緊給老子說清楚!”
他舉起了手中的槍,語氣帶著赤裸裸的威脅,對著奄奄一息的夏嵐的腦袋:“你不說?信不信老子現在就一槍崩了她?!讓你親眼看著她死在你面前!”
說著,武吉毫不猶豫地用槍口頂住了夏嵐那脆弱的太陽穴,彷彿隨時都會扣動扳機。
然而,鄧振華看到武吉如此囂張的舉動,眼中非但沒有流露出明顯的恐懼或屈服,反而帶著一絲不動聲色的審視。
他沒有立刻回答武吉的威脅,而是帶著一種帶著洞察力的、甚至有些不以為然的語氣,平靜地說道:“你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