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更多的記憶湧上來,像是一條線:
保護她這方面暫且不言,但他會在她吃糖時告誡,會提前細心涮好筷子,會提前拎過她遠離煙味,會替她避開生人的觸碰……
顯然,他的這些關心與呵護已經超出了作為解語臣派來保護她的夥計該做的尺度。
“你呢?”她聽見自己的聲線在發抖。
他沒有回答,只是朝門外邁了一步。
就在這一瞬間,所有零碎的線索漸漸重疊成一個輪廓,她幾乎是出於條件反射,聲音帶著嘶吼喊出藏在心中的那個名字:
“張慕塵!”
這個名字像是顆子彈打進阿默的後背。
把他擊得僵硬成雕塑,握在門把上的手驟然收緊,指節在鏽鐵上擦出刺耳聲響。
“你從什麼時候……”他的聲音突然褪去刻意壓制的沙啞,露出原本清冷的底色。
盛葳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她猜對了。
那個撫養她長大的“爺爺”,那個她前半生最重要的人,那個戴了十幾年人皮面具的張家人,居然在解家做了三年啞巴夥計。
這個從張海樓的嘴裡套出來的名字,此刻成了最致命的試探。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認不出你?”
哪怕她從不知道他的長相,他的聲音。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是啊,他最瞭解她的,她太聰明,聰明到讓他感到恐慌。
盛葳盯著他後頸繃緊成一條線的肌肉線條,突然意識到他為什麼會穿著高領衫了。
因為他怕自己會看出他脖頸下的痕跡。
那些年戴著人皮面具後抹不去的痕跡。
……鐵門在盛葳面前被他重重關上。
遠處傳來更多腳步聲,卻彷彿被暴雨隔絕在另一個世界,盛葳突然流著淚笑了:
“你明明都不要我了……為什麼現在又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
那質問帶著一種孩子氣的執拗和委屈。
好像迷路的小孩此刻終於找到了大人。
阿默——不,張慕塵忍不住垂下頭,手臂間的青筋暴起,眼前這個張家外家最優秀的潛伏者,竟在此刻膽怯地不敢看向她。
現在的他倒真像個啞巴,胸中似有千言萬語,卻如鯁在喉,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從來就沒有不要她。
他是怕自己護不住她。
阿默突然轉身,溼發下的眼睛黑得駭人,十幾年朝夕相對的目光穿過鐵門,那一秒的眼神太過複雜,刺得她眼眶發燙。
“走。”
雨聲似乎變得很遠,她只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聽見血液在耳膜裡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