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比剛才更多了幾分沙啞和疲憊:“我的身體……確實一直不太好。”
他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在微風中搖曳的翠竹,眼神變得有些悠遠,彷彿陷入了某種遙遠的回憶。
“從我記事起,便時常感到胸悶氣短,畏寒肢冷。稍有勞累或情緒波動,便會咳嗽不止,甚至……咳血。宮中太醫診治多年,也只說是先天不足,肺氣虛弱,難以根治,只能……用珍貴藥材勉強吊著。”
他的語氣很平靜,彷彿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但蘇傾離卻能從中感受到那份深入骨髓的、長年累月被病痛折磨的痛苦和無奈。
“先天不足?肺氣虛弱?”蘇傾離微微蹙眉。以蕭煜的身份,宮中太醫的水平自然不低,若真是簡單的先天不足,斷不至於如此難以根治,還伴隨著心悸、咳血等症狀。
“後來……婉君姨母入宮為我診治。”蕭煜的眼神中掠過一絲溫暖和懷念,“她的醫術通神,一眼便看出我的病根並非簡單的肺虛,而是……我年幼時,曾被人暗中下過一種極其陰寒歹毒的慢性奇毒!那毒素早已侵入心肺,損傷了我的根本!”
慢性奇毒?蘇傾離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了母親手札中那些關於奇毒的記載!難道蕭煜中的也是……
“婉君姨母用金針為我度穴,又配合湯藥,耗費了大量心血,才勉強將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並壓制住了大部分毒性。但毒根深種,早已與我的血脈相融,難以徹底清除。這些年來,我只能依靠藥物和內力強行壓制,一旦毒性發作,便會……痛不欲生。”
蕭煜的聲音依舊平靜,但蘇傾離卻能從他微微顫抖的指尖,感受到他此刻內心的不平靜。那種長年累月被病痛和死亡陰影籠罩的滋味,絕非常人所能想象。
蘇傾離看著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憤怒!是誰!到底是誰如此歹毒!竟然對一個年幼的皇子下此毒手!
“那……那毒……可有名目?可還有其他症狀?”蘇傾離追問道。她必須瞭解清楚毒性的所有細節,才能對症下藥,制定最精準的治療方案!
蕭煜看著她眼中那份毫不掩飾的關切和專業,心中那片冰封的角落,似乎又融化了一些。他從未對任何人如此坦誠地提及自己的隱疾,但不知為何,面對她,他卻……不想隱瞞。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壓抑的恨意:“那毒……名為‘寒髓蝕心散’。乃是南疆一種失傳已久的陰毒。中毒者初時並無明顯異狀,只會日漸畏寒,體虛乏力。但毒性會隨著年歲增長,如同附骨之蛆般,一點點侵蝕心肺經絡,直至……心脈寸斷,寒髓凝固而亡。發作之時,便如萬蟻噬心,寒冰刺骨,非人力所能忍受……”
他的描述,讓蘇傾離聽得心驚肉跳!寒髓蝕心散!好歹毒的名字!好霸道的毒性!難怪他會時常咳嗽,畏寒肢冷,甚至……在情緒激動或勞累後會咳血!這分明是心肺功能嚴重受損的表現!
“婉君姨母曾說過,此毒……幾乎無解。她能做的,也只是用金針封住我部分受損的經脈,延緩毒發,並用溫陽補氣的藥物,儘可能地護住我的心脈和元氣。但……”蕭煜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她說,此毒如同埋在我體內的火種,隨時可能……復燃。”
蘇傾離的心,因為他的這番話而緊緊地揪了起來。她終於明白,為何他之前在宮中會突然心疾發作,為何他會如此依賴藥物,為何……他的身上總是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藥香。
這個男人,他不僅僅是在與朝堂上的敵人博弈,更是在……與自己體內的死神賽跑!
就在蘇傾離心緒翻騰,思考著如何才能為他徹底清除這“寒髓蝕心散”的毒根時,門外忽然傳來了魯忠急促的叩門聲,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喜和激動:
“王爺!大小姐!不好了!……哦不!是太好了!京城……京城傳來八百里加急血書密報!是……是風影統領!風影統領他還活著!他……他已經帶著人,快到臨安了!”
風影還活著?!
蕭煜和蘇傾離同時一震,眼中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喜之色!
“風影統領說,”魯忠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他與林副統領等人九死一生,僥倖從暗渠中突圍,與京郊潛伏的影衛匯合。得知王爺和大小姐已平安南下,便立刻兼程趕來!此刻……恐怕已在百里之內!”
柳暗花明!絕處逢生!這個訊息,對於身處絕境的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劑強心針!風影的歸來,不僅意味著他們多了一份強大的助力,更重要的是……他或許能帶來更多關於京城真實局勢的、第一手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