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雖然從鬼門關被拉了回來,但身體依舊極其虛弱,如同風中殘燭,需要精心調養。而“起死回生”的蘇傾離,則順理成章地接管了皇帝后續的所有診療事宜。
劉院使等一眾太醫,雖然心中不忿,但在皇帝的明確旨意和肅王的強大壓力下,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他們每日依舊會按時來請脈問安,但診治方案和用藥,都必須先經過蘇傾離的同意。名為“協助”,實則……靠邊站了。
蘇傾離也並未因此而驕縱。她深知太醫院盤根錯節,這些人雖然暫時失勢,但根基深厚,不能輕易得罪。她表面上對劉院使等人依舊保持著禮貌和尊重,甚至在開具方子時,還會“請教”一二,給足了他們面子。
當然,最終的決定權,還是牢牢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她為皇帝制定了一套詳細的治療方案。一方面,繼續用溫和的針灸配合湯藥(在參附湯的基礎上,根據脈象變化,不斷調整藥物,加入補益氣血、滋養心腎之品),穩固元氣,修復受損的心脈。另一方面,她開始不動聲色地……嘗試解毒!
“七絕散”之毒,深入骨髓,無色無味,極難察覺,更無特效解藥。蘇傾離翻遍了蕭煜給她的所有醫書,也未能找到明確的解毒之法。
但她並未放棄。她憑藉著前世的毒理學知識和對中藥藥性的深刻理解,開始嘗試一種“以排代解”的思路。
她調整了皇帝的飲食,加入了一些具有利尿、排毒、促進代謝功效的食材和藥膳。同時,在每日的湯藥中,也極其隱蔽地、微量地加入了一些能夠緩慢促進毒素排出、同時又不至於損傷身體的特殊藥材(比如一些具有吸附作用的礦物藥或能增強肝腎解毒功能的草藥)。
這個過程需要極其精準的劑量控制和密切的觀察,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劑量小了,起不到排毒效果;劑量大了,則可能損傷皇帝本就虛弱的身體,甚至被太醫院的人察覺異常。
蘇傾離每日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進行著。
除了為皇帝診治,她也充分利用起了皇帝御賜的特權——自由出入御藥房和太醫院藏書閣。
御藥房是宮中藥材的儲存和管理中心,戒備森嚴。蘇傾離每次進去,都能感覺到無數雙眼睛在暗中盯著她。她並不在意,只是仔細地檢視著各種藥材的品級、性狀、儲存方式,以及……最重要的,藥材的出入庫記錄!
她重點關注的是那些可能與“七絕散”配置相關的、或者具有慢性毒性的藥材的流向。但這並非易事。宮中用藥量極大,記錄繁雜,而且“七絕散”的配方早已失傳,她只能根據一些古籍的零星記載和自己的推測,去尋找可能的線索。
太醫院的藏書閣更是浩如煙海。裡面收藏著無數歷代醫學典籍、宮廷秘方和珍貴的醫案記錄。蘇傾離一有空閒,便沉浸其中,如飢似渴地吸收著知識。她不僅在尋找關於“七絕散”的記載,也在學習這個時代的各種疑難雜症的治療方法,不斷提升自己的醫術水平。
當然,她也時刻保持著警惕。她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蕭煜和某些有心人的監視之下。她查閱典籍和記錄時,都做得極為隱蔽,從不直接詢問或查詢與“七絕散”直接相關的字眼,而是透過查閱大量看似無關的資料,從中篩選、比對、分析。
這幾日,宮中表面上風平浪靜。皇帝的病情日漸穩定,慧貴人的胎像也愈發穩固。但蘇傾離知道,這平靜之下,暗流從未停歇。
太子蕭恆每日都會來養心殿問安,表現得孝順無比,但蘇傾離能從他偶爾閃爍的眼神中,看到一絲難以掩飾的焦躁和……野心。
皇后則深居簡出,對慧貴人表現得關懷備至,賞賜不斷,但蘇傾離總覺得她那份過度的“慈愛”背後,隱藏著某種更深的東西。
其他的皇子和嬪妃,也各有心思,暗中較勁。
而蘇傾離,則像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冷靜地觀察著這一切,同時小心翼翼地進行著自己的調查。
這天,蘇傾離正在御藥房查閱近幾年的藥材出入記錄,一個負責管理庫房的老太監,看似無意地湊了過來說道:“蘇醫官真是勤勉,連這些枯燥的舊賬本都看得如此仔細。”
蘇傾離心中一動,知道這老太監是宮裡的老人,或許知道些什麼。她放下手中的賬本,微笑道:“不敢當。只是想多瞭解一些宮中常用藥材的特性和配伍禁忌,免得日後用藥出錯,耽誤了貴人們的身體。”
“蘇醫官過謙了。您的醫術,那可是連劉院使都佩服的。” 老太監諂媚地笑了笑,隨即又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說起來……老奴倒是想起一樁舊事。很多年前,宮裡也曾有過一位醫術極高的女神醫,姓秦……”
姓秦?!
蘇傾離的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是母親?!
她強壓下激動,裝作好奇地問道:“哦?還有這等事?不知這位秦神醫……”
“唉,可惜啊……” 老太監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那位秦神醫,當真是驚才絕豔,連先皇后都對她青睞有加。只可惜……紅顏薄命,後來……據說是得了急症,暴病而亡了……”
暴病而亡?!蘇傾離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這分明就是謊言!是掩蓋真相的藉口!
“這位秦神醫……當年可曾為陛下診治過?” 蘇傾離努力保持聲音平靜,試探著問道。
老太監聞言,臉色似乎微微變了一下,眼神閃爍,連忙擺手道:“這……這老奴就不知道了。宮裡的秘辛,哪是我們這些做奴才能妄議的。蘇醫官,您忙,老奴……先告退了。” 說完,便像是躲避什麼似的,匆匆離開了。
蘇傾離看著老太監離去的背影,眼神冰冷。
這個老太監,一定知道些什麼!他對母親當年的事情諱莫如深,甚至有些恐懼!這更加印證了母親的死絕不簡單!
線索……似乎正在一點點浮現!
她深吸一口氣,將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賬本上。她決定改變策略,不再漫無目的地查詢,而是將重點放在……母親當年在宮中活動的那段時間,以及……與那位“宮中貴人”可能相關的藥材記錄上!
只要找到一絲蛛絲馬跡,她就一定能……順藤摸瓜,揪出真兇!
御藥房內,藥香瀰漫。蘇傾離的身影在堆積如山的卷宗中顯得格外纖細,但她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和銳利。
復仇的火焰,已經在她心中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