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覺得自己的肩骨生疼,渾身都似散了架一般。
男人彎身警告她:“老子勸你乖乖把衣裳脫了,不然老子這就送你上西天!”
“左右剛死的女人還熱乎,將就著來一發,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輕薄之語戛然而止。
只聽“砰”地一聲,月思朝肩上一鬆,男子轟然倒在她旁邊,雙眼瞪得溜圓,仿若有些不敢置信。
與此同時,露出他身後站著的一個滿眼驚恐的女子。
她纖細,柔弱,低眉頷首之間,仍能窺見她性子裡的溫順,可她的雙手正捧著塊尖銳的石頭,上面滿是溫熱的鮮血。
連身前都被濺落不少。
周遭安靜下來。
溫雪臉色很是難看,顫著手輕聲道:“朝朝,他,他……是不是死了?”
月思朝扯起唇笑笑,無力喚了聲:“娘。”
她沒想到今夜救自己於水火之中的人,不是她自己,也不是慕昭,而是素來怯懦,逆來順受的娘親。
溫雪在剛睜開眼的那刻,精神還有些恍惚。
她看著不遠處女兒被人踹倒的景象,甚至覺得難辨真假。
可她沒做多想,摸起旁邊的石塊,起身顫顫巍巍走去那人身後,用盡全力砸了下去——
不管是夢境還是現實,她只是想起了女兒幼時試圖為她向主母討回公道,跪在冰天雪地裡的倔強身影。
她只是也想不顧一切地保護她一回。
她曾經覺得,人各有命,吃苦受罪便是她這一輩子的修行,待修行圓滿,佛祖一定會保佑她,讓她有一個順遂的來生。
她曾經覺得,女兒的性子太過倔強,既不溫柔,也不順從,日後該如何覓一個如意郎君。
可當她看著女兒越過越好,甚至妥善為她籌謀安排了今後的一切,她又不禁想,她從小聽到大的對於女子應當如何的規訓,是不是錯了?
溫雪鼓起勇氣服下假死藥的時候,第一次覺得她未必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未必不能保護她想要保護的人。
如今她……似乎做到了。
手中石塊“啪”地一聲砸在地上,咕嚕咕嚕滾去老遠,溫雪腿一軟,如釋重負地跪坐在月思朝面前,忽地放聲大哭。
月思朝撐著身子坐起來,摟了摟溫雪的肩。
她的膝蓋很痛,手掌擦破了皮,腕骨亦帶著淤青,衣衫淩亂,灰頭土臉,只是那雙清淩淩的眸子依舊清亮,透露出少女稍顯緊張的冷靜。
“別哭了娘,此地不宜久留,我們把他丟進那裡,趕快回城去吧。”
“能,能行嗎?”溫雪抽噎問道。
她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頸脈,見男人瞳孔微擴,道:“他已經死了。”
“他那同夥以為他撞見了鬼,死在這兒理所應當,且這地方……”她回眸瞧了眼亂七八糟的土堆,“這樣多來路不明的屍首,不會有人留意他。”
溫雪抹了把眼淚,點頭應道:“好。”
兩人協力把男子丟入枯草堆,溫雪又把沾了血的外衫隨意套去了一具女屍上,與她一齊攙扶著往馬車走,卻聽不遠處有馬蹄聲傳來。
馬蹄聲越來越近,月光下是一道清雋瘦削的身影。
是季述。
他匆匆下馬,幾步邁去母女二人面前,見她們如此狼狽,不由蹙起眉:“你們這是怎麼了?”
“沒事,天黑,摔了一跤。”她遮掩道,旋即抬眸,疑惑看向他,“季大哥,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