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普通的風寒,開兩副藥就會好。”還有他沒說的是,這病人年輕力壯,就算是不吃藥也能自愈。只是需要幫病人將體溫降下去就好。
桓靈還是不放心:“那我為何叫不醒他?”
王大夫:“我觀他眉頭緊皺,似乎是夢魘住了。我再在藥裡加一方安定心緒的藥。”
華濟問他:“那您有沒有帶藥過來?快抓藥吧。”
王大夫:“昨日你來接我的時候只說有人在大火裡暈過去了,我自然沒有帶風寒會用到的藥材。我把方子給你,你去附近鎮子上的藥鋪買吧。有兩味藥材我那裡前兩日也用盡了。”
桓靈不會趕馬車,只好又麻煩華濟去買藥。
華濟擺擺手:“嫂子不用見外,我這就去。”
王大夫隨即也要離開,桓靈還是不放心:“真的用過藥就好了嗎?大夫,您別走。我可以加錢,等他好轉些您再走行嗎?”
王大夫覺得她大驚小怪,到底是年少的女郎,沒見過什麼重病之人,一個風寒就嚇壞了。
“真的只是風寒發熱,用過藥便沒什麼大問題。你要是不放心,就用巾子沾了冷水給他擦擦身。”
“好,我記下了。只是,您能不能別走,我實在有些擔心。”
王大夫:“你們村的燕大夫已經醒了,她醫術在我之上。若今晚日落之前他還發著熱,你就去請燕大夫。”
他執意離開,又聽說燕大夫已經好轉,也沒執意留他:“那好,我送您。”
“不必了,你照顧他吧。我和這小子走。”王大夫指指華濟,“你把我接來的,現在你要去買藥,可得找人把我送回去。”
華濟拍拍胸脯:“放心。我給您找個牛車。”
桓靈付了王大夫的診費,又給了華濟一些錢,讓他付牛車所需的費用。華濟起先還在推拒:“不用,我問我姑父拿錢就好。接王大夫過來是因為要看燕大夫的傷,這是村裡的事,該他這個村長出錢。”
桓靈執意給他:“拿著吧,村長他們也不容易。燕大夫的房子燒沒了,可等著花錢。梁小山他還在發熱,麻煩你快去抓藥。”
華濟也就答應了:“好。放心吧嫂子,我很快回來。”
華濟和王大夫一起離開。
桓靈去廚房的水缸裡打了一盆冷水。木盆有些重,桓氏女郎也從來親自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走得很是艱難。
她才走了幾步,盆中的水就開始晃蕩,冰涼的水珠濺在了她的臉上。
桓靈好不容易才將水端到土床跟前,然後就依著大夫交代的,用冷水沾濕了巾子給梁易擦身子。
女郎用一塊巾子貼在梁易的額頭上邊,另一塊就分別擦著他的身體各處,祈禱能盡快將他的體溫降下來。
——
梁易好像又回到了十幾年前大火燒村的時候。得了瘟疫死掉的人都被一把火燒了,沒有得瘟疫的人都逃走了。而得了瘟疫還沒死的人,也只剩下死路一條。
這個原本寧靜祥和的村子,就這樣被他們放棄了。
而梁小山和梁小水都染了病,梁小水病得很重,沒辦法離開這裡。他們兩個人一起在這裡熬著,不知道能不能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死。
他還記得那天很冷很冷,家裡所有吃的都被吃幹淨了,他們又冷又餓,無比絕望。姐姐虛弱地躺在床上,生命在靜悄悄地流逝。
小小的梁小山開始自救,他跑了出去找吃的。可等他回來的時候,大火熊熊燃燒,村裡已經成了火海。
大部分人都逃出去了,剩下的都是染了病的,無力地待在自己家裡。梁小山也不知道他們活著還是死了。
他回來的時候,自己家的小茅屋已經化作了灰燼,什麼都沒了。
不久前還躺在床上的梁小水也沒了。
官兵還在四處巡視,求生的本能讓他躲到了草垛裡。附近火光沖天,烤得他身體發燙,心裡卻覺得很冷很冷。幹草十分紮人,但那些痛和癢不及心裡的萬分之一。
他不知道自己還活著做什麼,甚至開始怨怪起自己的本能是躲在這裡求生,死了或許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或許,他根本不應該出去找吃的。
被活活燒死,梁小水一定很疼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