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山雨欲來風滿樓。
為了避免引起騷亂,褚雲兮與趙槊商議封閉城門,切斷一切訊息來源,靜靜等著陵淵的訊息。
夜深了,她獨自坐在廊下,手託著面頰,眼睛盯著院門的方向,人已經走了五天了,算算腳程,也該回來了,況且他不是流連的性子,耽擱到現在,莫非是有什麼事情絆住了?
這些日子府裡還算平靜,陵淵本就經常出門,幾日不在,倒也沒有什麼人疑心,可是她心裡清楚他去做什麼了,又明瞭當下的情形,難免不胡思亂想。
她的指節無意識地叩著欄杆,發出“篤篤”的聲響,思緒也跟著浮沉。
“是在等我嗎?”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嚇得她渾身一震,猛地回過頭,卻發現陵淵的臉乍然出現在面前。
“你回來了?”她驚呼,接著又問:“如何?”
陵淵四下環顧了一番,低聲道:“回屋說吧。”
“好。”她這廂起身,他也跟著往裡走,只是腳下一動,一股塵土的氣息便撲鼻而來,她料想他定是回府後第一時間來了這裡,還沒來得及洗漱。
回到屋裡,她倒了杯茶遞給他:“漱漱口吧。”話音還未落,卻見他早已仰起頭一飲而盡,聽了她的話,瞟了眼手裡的空杯,尷尬地望向她。
一滴茶水順著他的唇角悄然滑落,她這才看見他嘴唇都起了皮,甚至有幾處幹裂,沒有說什麼,提起茶壺為他添茶。
“我沒有借到兵。”
褚雲兮手一抖,壺身一傾,幾滴茶水順勢濺在他手背上,她立馬放下茶壺,從袖口掏出帕子,胡亂擦了起來,誰知下一刻,他的手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雲兮,你怕嗎?”
她沒有作聲,陵淵繼續說:“也就是說,此番沒有援兵,我們只能死守了。”
他的手心幹燥溫熱,透過肌膚,傳來絲絲溫度,她緩緩抽出自己的手,望向他,目光堅定:“咱們從京城出逃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一日。”
“是啊。”他長舒一口氣,眉間的蔭翳卻驅不散:“趙敬掛帥,出兵十五萬,十倍於我,這一仗該怎麼打,我還真得想想。”
他或許只是隨口一說,她卻清晰地感知到了他的壓力:“世間沒有必贏的局,也沒有必敗的仗,這一仗,不僅要打,還要打得漂亮。”
“紀南不出兵,大抵還在觀望,天下抱著這樣心思的人不在少數,只有打贏這一仗,往後才會有更多的機會和助力。”
陵淵點點頭:“是這個道理,只是……”
“我信你。”他話未說完便被她打斷:“我雖不清楚你在朔方的功績,但於千軍萬馬中生擒臧木崖卻是親眼見了的,難不成魏王只有單打獨鬥的勇武,卻沒有調兵遣將的本事?”
知道她又在揶揄自己,陵淵臉上表情也鬆快了幾分:“你真信我?”
“我人都在城裡,身家性命都在你手上,你還有什麼疑慮不成?”
“那好。”他摸了摸腰間的寶劍:“我這柄劍,已經很長時間沒見過血了。”
她瞥了他一眼:“王爺真是睜著眼說瞎話,來乾州這一路上,它可沒少見血。”
陵淵一怔,自顧自笑了起來,兩人隔著燭光四目相對,聽著窗外風吹落葉的沙沙聲,他突然問:“說真的,你怕不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竟有幾分釋然:“怕又能怎樣?我從做了太後就在怕,時時怕,日日怕,怕做不好太後,怕養不好灝兒,怕這……怕那……”
“可最後呢,該來的還是會來。我怕了,那十五萬兵馬就不會來了?陳王就會放我們一馬?這樣一想便知,沒什麼好怕的。”
“你也不要給自己那麼大壓力,便是敗了,這城沒有守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這條命還在,我們就可以東山再起。”
“雲兮……”他的目光在她臉上流轉,久久沒有移動。
“嗯?”她瞧著他煞有介事,認真地等著他後面的話。
“你若做一軍主帥,麾下的將士定會為你拼命。”
她微微一愣,眼神中帶著幾分嗔怪:“一天就知道打趣我。”說罷起身走向書案的方向。
“我說真的。”他嘴角噙著笑,跟在她身後追著說:“你可知每次出征前都要有軍誓,你每次寥寥幾句我就渾身充滿了勁兒,要我看,你每次同我說的,比什麼軍誓都要厲害。”
“你再說!”她一手抄起案上的硯臺,作勢要砸他。
陵淵不閃不躲,只看著她,一味笑著。
褚雲兮瞧見他那不懷好意的笑,越發惱他,白了他一眼:“杵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