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他的腳步似乎也輕快了起來,她突然發現,好像每次提起朔方,他都格外開心。
府邸不大,不過半盞茶的工夫已經到了,陵淵側過身子請她進去,她正準備抬腳,餘光似乎瞟見有人正盯著自己,回首去看時,下人們又都低著頭。
“怎麼了?”他也朝著她看的方向望了一眼。
“沒什麼。”她在心裡安慰自己,許是環境陌生,光線又暗,自己多慮了。
落座之後,陵淵屏退眾人:“動筷吧。”
褚雲兮提起筷子,發現一道茭白蚱正擺在自己面前,再一看,席面倒有一半是京城特色。
“你費心了。”
“說得哪門子話。”陵淵用著飯,眼睛也沒閑著,偷偷觀察她都夾了哪些菜,哪些菜一筷子都沒動過,心中暗暗記下了來。
她初來乍到,一切都很新鮮,偶爾想到什麼,猛不丁地問起來,他也興致勃勃地答。
兩人用的差不多時,外頭有人敲門,陵淵嘴上允人進來,面上卻露出幾分不悅。
來人一進屋先看了她一眼,又瞟了一眼桌上的席面,隨後徑直繞過她,遞給陵淵一張單子:“這是這個月的開銷,還請王爺過目。”
陵淵看都沒看,直接塞進袖口:“知道了,你先出去。”
“王爺得趕緊想想辦法才是,幾千人的口糧還沒有著落……”
“你先出去!”陵淵瞪了他一眼,語氣比先前重了幾分。
“是。”那人似乎還想說什麼,又懼於他的威嚴,生生嚥了回去。褚雲兮不明就裡,默然坐著沒有出聲,誰承想那人臨走前竟睨了自己一眼,眼裡的嫌棄一點都沒藏著掖著。
她在腦中尋覓了一番,確認此前與他從未見過,實在想不通他身上這股怨氣從何而來。
正疑惑時,門“哐啷”一聲開了,倉梧闖了進來,正與這人迎面撞上,對上她的視線時,面上有些尷尬,什麼都沒說,嘿嘿笑了笑,一把拽著那人退出去,迅速掩上了門。
如果再瞧不出來什麼,未免也太遲鈍了,她轉過身子,左手伸向陵淵:“單子給我看看。”
陵淵下意識捂住袖口,又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些過於明顯,拿起她的筷子遞到她手上:“沒什麼可看的,吃飯吃飯。”
“休想糊弄我。”她放下筷子,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眼睛盯著他:“你有事瞞著我?”
陵淵一個不察單子被她奪了去,也不好再去搶回,嘴硬道:“下屬沒見過什麼,大驚小怪,左不過是些日常開銷,哪裡值當這樣?”
那廂她已經一項一項看了起來,先前因著戶部欠了朔方的軍餉,軍需一事她多多少少也瞭解過一些,心知這些數字根本不算什麼,可今時不同往日。
“怎麼這樣大的缺口?”看到最後那個數字,她不免有些驚詫。
陵淵眉毛一挑,似是沒有想到她上來就這樣問:“你怎麼不問問,這些人哪裡來的?”
“你在乾州大半年,如果這點家底都沒有,哪能安安心心吃這頓飯?”
“本想明日就帶你去的,沒想到被人先透了底。”他輕嘆一口氣:“以前只知道伸手跟朝廷要錢難,現在萬事要靠自己了,倒有些懷念那樣的日子。”
“看來咱們魏王確實遇到了難處。”她把單子摺好,收了起來:“你安心練兵,我來想辦法。”
“你到哪裡去想辦法?”燭光映襯下,他眼睛熠熠生輝:“你肯來乾州,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哪裡還能讓你操心這些事?”
她眨眨眼:“這你就別管了。”
把她送回房間後,陵淵甫一轉身就變了臉色,鐵青著一張臉回到書房:“把人都給我叫過來!”
倉梧心頭一凜,倉促應了聲“是”,趕緊下去張羅。
“誰的主意?”陵淵的目光從面前一排人掃過,眼睛都快噴出了火。
這些人跟了他多時,知道他此刻真的生氣了,支支吾吾不敢出聲,唯有方才闖進去遞單子的周昉大剌剌站了出來:“是我的主意!”
“好好好。”陵淵從桌後走出來,站在他面前:“你倒是說說,你是什麼意思!”
見他絲毫不懼,梗著脖子就要往下說,倉梧暗叫不好,偷偷伸出手拉扯他的袖子。
“屬下不過是據實稟告……”
話還沒說完,便被陵淵厲聲打斷:“別跟我裝糊塗!”
誰知周昉莽勁兒上來了,硬挺挺地開口:“王爺既然問了,那屬下就大著膽子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