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千方百計地向你示好,你不便是,何必羞辱了她又來怨我,這同我有什麼相幹!”
“呵,同你有什麼相幹……”他笑得勉強而堅硬:“同你有什麼相幹,褚雲兮,你真的不知道嗎?”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一雙眼睛簡直像在拷問,她匆忙避開眼神,顧左右而言他:“國公府與宋家一向毫無往來,我與宋琬琰更是素不相識,她就算看上了你,也是她自己的事,與我無關。”
他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聲音低沉:“你裝什麼傻?”
她的臉立刻紅透了半邊:“陵淵你最好適可而止,再不放開,我要喊人了!”
“好啊,你喊啊,讓流雲殿的宮人看看,三更半夜,你同誰共處一室!”
她羞憤不已,另一隻手猛地掙開,朝著他的臉狠狠地扇了過去,他的右臉立即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抓著她的手腕也下意識地松開。
然而不過稍一愣怔,她毫不猶豫地舉起手裡的簪子猛地刺向他肩頭,簪子的尖端穿透衣衫刺進了肉裡,很快洇出了血跡。
“酒醒了嗎?”
她的話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感情,當即把他拉回了現實,他看著肩頭的簪子,苦笑了幾聲,忍著痛拔出來放回她的桌上,踉踉蹌蹌逃出了流雲殿。
燭焰晃動了幾下便悄然停止,彷彿從來沒有人進來過。
褚雲兮睡意全無,胸腔憋悶,於是開啟窗想透透氣,卻意外發現不遠的闌幹邊上立著一個人,認出那個身影,她遲疑了片刻,走了出去。
除了陳嬤嬤,殿外沒有一個人,她走到她的身邊,見她雙手合十,閉著眼,對著天上懸掛的明月,嘴唇微微翕動,不知在唸叨什麼。
她就那樣站在邊上,一直等著她停下來:“嬤嬤在求什麼?”
大概是剛才過於專注,沒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陳嬤嬤顯然嚇了一跳,見是她,才放下心來:“奴婢在求陛下快快長大。”
褚雲兮怔了一下,看著嬤嬤眼中含淚,突然明白為何四下無人。她寢殿的銅鏡正對著窗,縱使陵淵足夠小聲,從這個角度,也完全能夠看到他方才做了什麼。
一陣細微的顫動從手掌蔓延至心底,她頓時感到無比窩心,漸漸地,眼睛開始濡濕……片刻後,也照著方才陳嬤嬤的樣子雙手合十,朝向明月。
“太後求了什麼?”陳嬤嬤掏出手絹,擦去她眼角的淚。
“求陛下快快長大。”
褚禎明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陵淵的座席,眼睜睜地看著褚雲兮前腳走,他後腳就不見了蹤影,直到宴席散盡,人都沒有回來。
回了國公府,他破天荒地拐向府裡的西北角,那裡是下人們住的地方,他此前從未踏足過。
今日宴席上的人多半沒有顯赫的家世,一朝得以面見天顏,自然激動不已,席間觥籌交錯,陸垣經不住勸多喝了幾杯,微微有些醉意,回來便躺倒在床上,睡意矇矓之際,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他強撐著起身,迷迷糊糊開啟門,一看是褚禎明,酒立刻醒了大半。
“若是撐不住,便讓周嬸做碗醒酒湯,今日席上的酒是陳釀,後勁大得很。”
陸垣受寵若驚,忙推說不用。
“不日你就要搬離國公府,我有幾句話要囑咐你。”
“國公請講。”
“你在府裡這麼些年,也算是自己人,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褚禎明神色悲慼:“我的發妻早逝,我一生無子,只有兩個女兒,大女兒敬仁皇後端莊賢淑、慈德昭彰,想必你也有所耳聞。”
陸垣點點頭,深表認同:“敬仁皇後母儀天下,凡大周子民,沒有不感念的。”
“兮兒是我的小女兒,她六歲喪母,這些年我忙於公務,疏忽了她,長姐如母,她能安然長大,全賴的亦兒照拂,所以她與亦兒的感情,便是我這個生父,也難以相比的。”
他仔細聽著,想必“亦兒”,便是敬仁皇後的名諱了。
“兮兒入宮一事,我是極力反對的,說句不敬的話,龍子鳳孫的一生是一生,我女兒的一生,也是一生,我的亦兒已經把一輩子都葬送在那深宮裡頭,我不能看著兮兒也步她的後塵。”
陸垣抿著嘴,低頭不語,右手拇指不住地摩挲著食指第二節,先帝駕崩那日,國公府的正堂發生了什麼,真當他一無所知?
“可是兮兒是個好孩子,敬仁皇後薨逝那日,曾在窗前握著她的手,把灝兒託付給了她,自此,她便把灝兒當成自己的責任。”
“太後的確是良善之人。”他由衷地說。若不是心軟,也不會當街把他撿回來。
“可是今日你也看到了,魏王氣焰囂張,全然不把陛下和太後放在眼裡。”褚禎明說著,突然握住他的手:“魏王他,他不止有不臣之心,還有不軌之心!”
“你這樣聰慧,我的話什麼意思,你應該能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