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宮裡派人到府上報喪的那日,是三月十六晚上。
也就是說,她的長姐,在去世的前一天,還在為她手抄經書,祈求她一世順遂、平安!
她死死地盯著那行字,視線越來越模糊,突然,腦子裡繃著的弦像是斷了一般,頃刻間天旋地轉。
心跳越來越快,呼吸聲越來越急促,這些聲音不斷地放大、再放大,環繞在她耳邊,終於,她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揚起的灰塵在陽光下漫天飛舞,藏經紙上的字,像刻在她眼前一般,揮都揮不去。
都是自己,都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這個妹妹從小拖累著她,她不會被寒症折磨這麼多年,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
她本應該長命百歲,無病無災才對……
自責和悔恨充塞著她的頭腦,褚雲兮再度回到了六歲那年,枯樹、石墩、結著薄冰的荷花池……
看見吳家小女被自己推倒,她伸出手去扶,卻抓了個空,看見姐姐往荷花池裡跳,她要攔,依舊沒攔住。
十年了,夢裡夢外多少次,她都攔不住。
淚水不斷地湧出來,漸漸地,她的呼吸越來越困難,無形之中似有一隻手緊緊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喘不過氣來。
忽然,屋子裡響起“吱呀”一聲,緊接著,一陣冷風擠進來。
她打了個寒噤,腦中立時清明瞭幾分,緩緩抬起頭,一束陽光正打在她臉上,晃得她睜不開眼。
一陣輕盈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她擠了擠眼睛,恍惚間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穿過日光,朝自己而來。
“你怎麼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她方才斷了的弦又再度繫上。
“無事。”褚雲兮無視攤在面前的手掌,撐著地,掙紮著坐起來。
“起來吧,地上涼。”
她紋絲未動,半抬著頭斜睨了他一眼,一張臉冷若冰霜:“魏王殿下,請你出去。”
他眼眸微閃,卻並未將手收回:“好,你先起來。”
“淩淵,我說過許多次……”
“太後”,他打斷了她的話:“外面不時有人走動,如果太後不想被別人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就趕緊起來。”
她心一緊,驚覺自己臉上還掛著淚痕,抬起手來擦,剛到半空就看見了滿手的灰塵。
“皇兄?你在哪皇兄?”陵灝的聲音突然從窗外傳進來。
褚雲兮怕他過來,立刻彈了起來,慌裡慌張地在身上四處找帕子。“別找了,你不是沒帶?”慌亂間,一方潔白的帕子遞到自己面前,她想起他方才在箭亭,他剛拿這帕子擦過臉,猶豫著沒接。
淩淵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麼,二話不說塞到她手裡:“幹淨的,沒用過。”然後轉身出去。
“皇兄?你怎麼在東暖閣?”
“方才路過,見門開著,就進去看了一眼。”
聽到二人在門口的對話,擔心陵灝下一刻就闖進來,她拿起帕子在臉上胡亂擦了一通,又低頭去拍身上的灰塵。
“裡面有什麼,朕也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