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木崖聽見身後的動靜,回過頭望了一眼,嘴角輕揚,眼裡滿是挑釁。
陵淵盯著臧木崖的舉動,眼神冷峻,餘光卻瞥到似乎有人正注視著自己,抬眸便見褚雲兮朝自己招了招手。
他來到她身側,附耳過去,卻聽得她低聲對自己說:“我沒見過你的箭術,但是想來大周的男兒,定是不輸於戎的。”
他心頭猛然一顫,再抬頭,便只看見她的側顏,耳下晃動的明月鐺,在日光下泛著奪目的光彩。
正在這時,一陣驚呼將他驟然拉回現實,臧木崖一擊而中,兜鍪上的鶡羽被摧落,大周的顏面如同於戎人頭上的兜鍪,落地之後又滾了幾滾。
“這不算什麼!”眾人屏息之際,陵淵從褚雲兮旁邊站了出來。
“取本王的弓來!”
片刻後,左右抬上一張弓,單從外表來看,相比臧木崖手裡的要古樸得多,但弓弦緊繃,如同月牙,弓身厚重而堅固,通身都是摩擦的痕跡。
他手握長弓,拉開了弦,又遽然放開:“論弓,本王手裡的這張或許比不上你的,但是論箭術,本王卻未必輸你!”
臧木崖覷了他一眼,視線從弓身緩緩移到他的身上,眼神中帶著一絲高傲。
陵淵繼續說:“漢人講百步穿楊,今日你我就用這銅錢,百步之外,看看誰先射落。”
“可以。”臧木崖懶洋洋地答了一聲。
陵淵握緊手中的弓,拉滿弓弦,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凝聚在百步之外懸著的那枚小小的銅錢上,而後聽得一聲“放”,他與臧木崖同時放箭。
箭矢離開絃索,緊接著劃破長空,他看著飛行的箭,驀地露出一絲微笑。
離京十年,他還是第一次在戰場以外的地方展示自己的箭術。
“你輸了。”話音剛落,他的箭將銅錢擊落,臧木崖的箭射空,墜落在地。
衣袖之下,褚雲兮緊握的手漸漸松開,繃得僵硬的臉終於有了一絲鬆快。緊接著便看見陵淵從階下一步步走上來,最後停在自己面前。
“幸不辱命。”他說。
陽光照在他身上,映出他堅毅的面龐,一雙劍眉下,眼眸明亮而清澈,她看到他臉上細小的絨毛,原來將軍的臉上,也不全是煞氣。
“魏王英勇。”她輕聲說。
然後贊譽鋪天蓋地而來。
陵灝立馬撲在他身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著他:“皇兄,你可以教我射箭嗎?”
“好。”
於戎人丟了面子,敷衍了幾句便離開了,群臣出正德殿時,無不是一副笑臉。
出宮的路上,倉梧見陵淵喜上眉梢,戲謔道:“太後還真是厲害,幾句話就哄得王爺拉滿弓,王爺在戰場上都沒這麼拼過命。”
陵淵瞥了他一眼:“這能一樣嗎?戰場之上只需射中目標即可,臧木崖可是一等一的射手,不拉滿弓,我未必能勝他。”
倉梧不以為然:“我看王爺是把太後前幾日那句話牢牢記在了心上。”
“哪一句?”陵淵停下來看他。
“太後說王爺,‘畏畏縮縮,全然不像個馳騁疆場的男兒’。”
陵淵正要伸手打他,忽然聽到假山那頭似有兩三個人嘀嘀咕咕正說著話。
他停下動作,正好一個猥瑣的男聲傳入耳朵:“沒想到大周的太後如此年輕貌美,我瞧著都……”
他當即變了臉色,轉身就去尋那幾個人,倉梧跟過去,剛好看見他一腳踹在一個於戎人胸口上,那人整個兒飛了出去,後背撞到了石頭又摔回地上,捂著胸口吐了一地的血。
倉梧看的心驚,自家王爺腳下的力有多重,他可是清清楚楚。
褚雲兮牽著陵灝回到流雲殿,面色紅潤,心情大好,陵灝見了人便講陵淵的箭法如何如何的準,如何在百步之外射落銅錢,殺了臧木崖的威風。
他年紀小,講的前言不搭後語,逗得一屋子人咯咯發笑。
她在榻上聽著看著,臉上難得露出笑意,陳嬤嬤看她心情好,趕忙端上幾樣小點心,都是她先前愛吃的,自打進了宮就沒碰過。
大家正高興著,只見一個內侍莽莽撞撞跑了進來,一進門便喊:“太後不好了,魏王惹了大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