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夫人忽的笑了下,看來,幷州舊部一個個和自己似的嘴嚴,也想看誰會犯蠢,去挑釁窈窈。
畢竟,只要在幷州待過,誰敢冒出這種想法,都得給自己一巴掌,省得忘了,唯一能勸動李繕的是誰。
郭表妹看郭夫人意味不明的笑,尚沒明白,一個趙家男僕匆匆小跑過來,急得直喘氣。
郭夫人皺眉,越過郭表妹呵斥:“這麼莽撞做什麼?”
男僕指著門口:“將軍、將軍……”
話音未落,一個高大英武的男子跨進門內,他身上還穿著一套軟甲,頗有些風塵僕僕,眉骨線條如雕塑,目若點漆,氣度卓絕,但渾身的威嚴赫赫然,只一蹙眉,便是郭夫人都忍不住心驚肉跳,郭表妹更是深深低頭,不敢亂說亂看。
原來,那男僕不敢通報讓李繕等,直接領進來了。
郭夫人忙上前幾步:“將軍大安!”
李繕“嗯”了聲,六合烏皮靴越過二郭,郭夫人快步跟上,郭表妹緊趕慢趕追著郭夫人,只聽郭夫人問李繕:“將軍這是……”
李繕:“我來接人。”
宅小不夠他幾步,繞過長廊,雅緻的□□裡擺著華胄蘭、白芍藥、粉牡丹,春花隨風搖曳,重重嬌花後,窈窈正用一柄蠶絲蝶撲花團扇,遮住了朱唇。
不知道錢夫人和她說了什麼,兩人都在笑,窈窈更是笑得眼睛都眯起來,比花鮮活明麗。
直到她眼角餘光往廊下一掃,才戛然頓住,睜圓了雙眼。
不止她,本在談話的其餘人漸漸停下,只有古琴琴師還在認真挑弄琴絃,一陣輪轉音調,郭夫人面色微變。
但現在沒人留心郭夫人,她們都看著李繕,認識的忙站起來行禮,不認識的也察覺什麼,隨之起身行禮。
李繕眼風沒給別人,只道:“母親,窈窈。”
錢夫人反應過來,拉著窈窈走去,笑說:“今天我要窈窈陪我,倒是沒想到,你這麼早回來,還以為得晚點呢!你來做什麼?”
李繕看了眼窈窈:“接你們回家。”
錢夫人:“關我什麼事,你這是想接窈窈回去吧?去吧去吧,我還要和郭夫人敘舊呢!”
窈窈方才笑,拿扇遮面,是禮儀,現在她把扇子遮得高了點,連著鼻子都遮住了,實在是——
羞煞人,自古至今,哪有男子會闖入女子宴席,把人接走的?
窈窈趕緊走到李繕那邊去。
漫長的寂靜裡,眾多女眷眼睜睜看著窈窈同李繕走了,還是錢夫人清清嗓子,說了一句:“接著奏樂啊。”
眾人這才回過神,她們確實沒見過丈夫來接妻子的,先前有如郭表妹那般的幾分猜測,頓時全部消散。
又暗想,難怪每次問到幷州女眷將軍和少夫人關系,她們都避而不談,原來是等著像今天吶,畢竟百聞不如一見。
跟在郭夫人身後的郭表妹,更多的是後怕,還好自己沒犯蠢,也想起自己方才的揣測,臉上無端火辣辣的。
實則,郭夫人是又驚又怕又怒,因為這琴師彈奏的,竟然是以前,曾讓錢夫人在洛陽宴席裡出過醜的樂曲。
這件事,是郭夫人後來找人打聽過才知道的。
郭夫人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只是當下,錢夫人十分體面,她也不好直接讓琴師下去,只好賠笑,問錢夫人:“夫人,這琴師不知為何,彈奏的是這個……”
錢夫人笑道:“無礙,一首樂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