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敲了下自己腦袋,怎麼能這麼想,這話倒像是姐姐會說的。
對了,窈窈扶著腰起身,想和劉夫人說,除了這本書,王煥還寫了一本如何分辨食物黴變的書,她覺得也得刊印。
因為她在幷州的時候,就發現很多人喜歡吃綠了、長毛的食物,得改改這陋習。
正想著,她走出屋子,就聽劉夫人大驚:“屠城?這,這是為什麼啊!”
劉夫人的婢子又說:“聽說……杜副將和大謝夫人掉崖死了,將軍震怒,範先生實在沒辦法,來找大人,看看能不能勸下將軍。”
劉夫人:“好、好,快讓阿煥去阻止!”
她二人正說著,只聽“砰”的一聲,連忙回過頭,窈窈額角落著冷汗。
劉夫人:“夫人!”
窈窈方才險些暈了,動靜是她扶住門框發出來的,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找回主心骨:“你們剛剛,說什麼?杜副將和大謝夫人,死了?”
劉夫人不敢答,忙讓婢子:“去請大夫!”
窈窈深深吸一口氣,她安撫地摸摸肚子,心裡已然明白不是自己聽錯,她道:“不用了。李繕要屠城?”
劉夫人知道瞞不住,大嘆:“是。”
窈窈冷靜下來,道:“備馬。”
……
…
這一夜,那麼漫長,南鄭家家戶戶,都發出低聲哭泣,他們聽說了,李繕要屠城。
有人想要求生逃走,但是很快被守著的李家軍逮到,扔回城內。
李繕在軍醫大帳裡,看著辛植。
軍醫道:“副將發熱了,就看能不能挺過去,若不能……”
軍醫不敢說了,因為李繕的臉色黑得可以滴墨汁,他握了握辛植的手掌,低聲道:“別死。”
辛植慘白著臉緊閉眼睛,沒有回應。
李繕離開軍醫大帳,回到自己的營帳,範佔先頭上綁著透血的繃帶,與一眾幕僚,正在門口等他:“將軍!”李繕略過他們,徑直走到帳內。
他大馬金刀,端坐在屋中,一手撐著太陽xue,合上眼眸。
很累,他多久沒睡了?三天,還是四天?但是不困,一閉上眼,他就看到了辛植渾身是血,看到了懸崖邊的痕跡。
也看到了跪在祖父屍體身邊,麻木的自己。
當時他的身邊,其實有辛植、杜鳴,大家都是少年模樣,辛植幾次想開口勸他節哀,但都被杜鳴攔下。
那一年祖父死得那天,李繕躺在營帳,沒有去領口糧。
因為祖父死了,再沒有人能掰半個餅給他,父親還在因祖父的死奔忙,而他,什麼都做不了,連留下祖父的衣物,都做不到。
杜鳴卻掰了半個餅,放在他身邊。
李繕愣了愣,辛植在旁邊咽口水:“李哥要是不吃,那,那小的吃啦?”
這個畫面,也逐漸模糊了。
李繕一手死死按著太陽xue,腦海裡,有一個聲音反複說著——如果沒有輕信世家,就算李敬籍是誠心聯姻,他也不信,那就不會有現在。
不會讓辛植差點送命,讓杜鳴……死無全屍。
李繕的呼吸驟地發重。
這一夜,也那麼短。這麼一會兒,天就亮了,晨曦照在城牆上還沒幹涸的血,整座南鄭,陷入深深的壓抑之中。
李繕睜眼,看著陽光,他道:“來人,傳令。”
“屠城!”
營帳內,範佔先顧不得了,沖進來率先跪下:“將軍,不可啊!南鄭百姓有恨,也是被奸人誤導,況且南鄭足有五萬人口,若屠城了,益州定會派兵圍剿我們!”
李繕嗤嗤笑著,他聲音冷淡,道:“先生,殺了這五萬人,也不能平我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