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這到底怎麼回事?”
“範先生,等等還得你勸勸將軍。”
範佔先皺眉,道:“我盡量,諸位,先別杵著了,等等要強攻南鄭,都備著吧。”
“是啊。”
“唉,還以為能少死些人。”
“……”
範佔先眺望遠處南鄭城牆的輪廓,李繕向來這般,若暴怒不已,發出火氣倒是好事,像這般這麼平靜……
他有十分不祥的預感。
卻說李繕策馬狂奔,找到那處懸崖,正是那日,他們幾人商議過的,要翻過去,突襲南鄭的懸崖。
一路上能看到不少血跡,還有那二十四名精兵的遺體,李繕挪開視線,示意馮近:“把他們屍首收殮起來,撫恤的事,你知道的。”
馮近:“是。”
李繕停在懸崖邊緣,果真如範佔先所說,是萬丈深淵,看不到底,他還能在懸崖處,看到馬蹄痕跡。
杜鳴是駕馬直接沖下去的,那匹馬是好馬,不到萬不得已,杜鳴不會捨得讓它這麼死。
所以他們一起死了。
李繕想,他不是不能接受杜鳴死,戰場上,誰人不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
他只是不能接受,杜鳴最後,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死於他的疏忽,就和祖父一樣,死不瞑目。
四周眾人喊著:“杜副將!”
“杜副將!謝夫人!”
聲音一層層傳出去,越來越弱,根本傳不到崖底,也根本看不到生機。
他們找了多久,李繕就在懸崖上看了多久,直到日頭西沉,馮近回來,手上拿著一樣東西,遞給李繕:“旁的沒找到,只是找到一個帶血的手帕。”
手帕是茜色的,上面繡著精細的蘭草,應當是謝姝的。
李繕驟地回過神。
對了,還有窈窈的姐姐,她那般喜歡的姐姐……他該如何跟窈窈交代?
李繕攥緊拳頭,道:“走。”
他沒有回去,直接帶著人,到了南鄭外,大軍林立,寫著李字的大纛,被風吹出一聲又一聲撕裂聲,戰意凜然。
李繕大軍兵臨城下,南鄭的外城城樓上,李敬籍的屍首被懸掛著,在風中打擺。
李繕想起他跪在軍營外的身影,如今就這麼死在這裡,屍首被吊著侮辱。
可笑。
覺得好笑,他果真哈哈大笑,雙目中卻沒有絲毫笑意,只是舉起手邊的劍,指著南鄭城樓,冷聲:“薛屏,受死。”
薛屏一身鎧甲,站在城樓上。
他本是想活捉李繕身邊最信任的人,來要挾他,機會錯失了,卻不可惜,
他也跟著笑:“李賊,你以為所有人都願意屈服於你麼?錯了!我能到這個位置,能殺了李敬籍,自然是城中百姓,無人肯降於你,他們是真丈夫!”
“是李敬籍這個軟蛋一意孤行,他要降於你此等小人,不怪他丟了性命!而你,不過是天業帝的一條狗,也裝起威風來了,哈哈,能殺你左膀右臂,快哉!爾等宵小,還不快快投降?”
他還想說什麼,李繕自不會聽,強攻南鄭的策略,他們當時在軍營裡,商量了三條,這是下策。
但只要能攻下來,又遑論上策下策,他只要南鄭付出代價。
李繕目光陰惻惻的,揮手。
“殺!”
箭矢簌簌,血色漸染天地,城牆上,桐油澆了一桶又一桶,登雲梯架上城樓,被推下去,又被架起來……
薛屏眺望遠處,是數不清的李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