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幾人,皆是沒料到窈窈藏著一把劍,很是一驚。
窈窈盯著謝翡,語氣輕,但咬字格外清晰:“它叫驚鴻。‘仰落驚鴻,俯引淵魚’之驚鴻。”[注]
盧夫人驚疑未定:“刀劍無眼,你先把劍放下……”
窈窈道:“請母親,勿要說話。”
盧夫人怔了怔,再多的話,都卡在喉嚨裡。
窈窈又對謝翡:“五叔,我且是最後一次,敬稱於你。”
謝翡有了不好的預感,率先想到自己安危,面色發沉,呵斥:“你這是作何?”
窈窈不答,只道:“我不信。”
“李郎有鴻鵠之志,更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他縱使性子狷狂悖逆,也絕非枉顧蒼生性命的小人!”
這一刻,窈窈腦海裡,驟地浮現了李繕身著蓑衣,指引著灰撲撲的村民的樣子。那是冀州的內務,他又急著去幽州,就算不管,也沒人會指責他。
可是,他親自帶著人挖溝渠,又把懂水利的親兵留下善後。
做這一切,他發自肺腑,自然而然。
握緊了驚鴻的劍柄,窈窈將劍舉起來,橫在自己面前,劍身上照出她的眼眸,明亮而堅定。
她語氣凝重:“若有朝一日,我發現你所說為真,我便用驚鴻,與他決裂。”
倏地,劍尖指向謝翡,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半圓冷鋒,令謝翡心中大顫。
窈窈道:“若這一切,都是你編排的,用花言巧語,抹黑李郎,你當取此劍自盡,為你侮辱英雄,謝罪。”
當是時,別說謝翡,就是盧夫人和謝姝,都被鎮住。
她的音色分明是最溫和有禮的,但這一字字,如有千金之重,壓得謝翡怔忪,一時找不到別話。
對著謝翡又怒又驚的神情,窈窈最後道:“望你自重,莫要傳謠。”
……
茶常用“品”,品為三口,然而,李繕如喝酒一般,將一杯茶倒進嘴裡一飲而盡,他丟下茶杯,匆匆要出門。
突的腳步一頓,他笑著對張大道:“對了,你護衛有功,去領十兩銀子賞賜……不,黃金!”
十兩黃金?張大狂喜,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雖然他們家將軍心情一好,就容易被菩薩座下的善財童子附身,但是,十兩黃金可是他從沒散過的數目,可見將軍此時心情得有多好!
而張大不知道,李繕本來是想賞百兩黃金的,只是殘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不想又被李大人逐出李家門的話,就別往大了說。
他踩著清透的月光,一路疾走回西府,只恨自己沒有騰雲駕霧的本領,一眨眼就回到多好。
可到了門口,他步伐停下,也漸漸從極度興奮裡,緩緩找回一絲冷靜。
窈窈還在睡覺。
他拇指抵在門扉上,無聲地開了門,屋內留的一盞燭火輕輕搖晃了一下,他踢掉鞋子,爬上床。
窈窈側身躺著,她的眼睫在眼下打下一層淡淡的暈影,似乎做了什麼好夢,精緻漂亮的眉眼,輕輕舒展著。
李繕指端伸到她眼睫處,本想玩弄她睫毛,可到底猶豫了一下,收回手。
他看著她,心道,要不明日再說了。
但又不甘心,還是伸出手,靠近她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