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淚與不要錢似的,抹了幾滴,又如新泉湧出一汪,在她素白漂亮的面上,洗濯一道道蜿蜒輕軟的水痕。
李繕從沒見過這麼會哭的人。
他喉頭輕輕一動,就像他剛剛喝進去的水,變成她的淚,蝕進了他心口的縫隙,化成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
他幹脆挪開目光,道:“你遇刺,是李家疏忽,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等了一會兒,他才聽到,她帶著鼻音的,軟軟的一聲“嗯”。
還在掉淚。
李繕:“你是不是還不解氣。”
窈窈沒回答,只是擦著眼淚。
李繕心煩意亂,他抬眸,道:“你方才指桑罵槐,我又沒打算和你算賬,你心虛什麼。”
那瘋老嫗分不清是非,錯把窈窈當仇人,而他因謝家換親,更因對世家的偏見,待她冷漠至極,她說的是老嫗,也在說他。
李繕想,從來都是別人給他臺階下,他是第一次給人臺階下。
只要她別哭了,隨便吭一聲,他就不會糾著不放,畢竟她總是乖順的模樣,能說什麼難聽的話。
窈窈擦淚的動作一頓,她抬起水潤潤的眸子,哭得狠了,眼尾抹勻一道飛霞般,比枝頭花蕊嬌上幾分。
她目光閃爍,語氣輕盈而飄散:“若聽我說了那一番話,會有人心虛。”
“那個人,理應不是我自己。”
李繕:“……”
……
不過片刻,李繕便從西府出來了。
杜鳴不知道那屋裡發生什麼,看自家將軍臉色比鍋底還黑,就知道不是好事。
他再一次問:“將軍,可要趕回去?”
李繕:“趕什麼,我又不是牛。”
杜鳴:“……”
他一邊走,一邊氣勢洶洶點兵:“你,你,你,你們幾個,隨我來!”
杜鳴和被點到的三五親兵趕緊跟上他的步伐,親兵們用求救的目光看杜鳴,杜鳴只好再頂上了,問:“將軍,這是要去做什麼?”
李繕:“滅了這時候最該心虛的人!”
…
李繕奪門而出後,顯然是生氣了,窈窈有點擔憂,可是,並不後悔。
她不是故意惹惱他,只是,總該找個機會與他說明白,她不喜歡被自己沒做過的事牽連,他也本不該牽連她。
只是,她沒打算現在說的,是他不裝聾不裝啞,非要這時候問,所以,該心虛的人是他。
至於往後,李繕會不會更厭惡自己、冷待自己……窈窈想,會有比現在更差的情況嗎?不會了,那便無妨。
她收拾好心情,木蘭便從屋外進來,又驚又呆,似還有幾分不信:“夫人,聽說將軍他……”
窈窈疑惑:“怎麼了?”
木蘭:“他去燒了天陽觀,給夫人出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