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婚夜
轎子突然加快了速度，抬轎的村民們越發緘默無言。莫淺透過紗簾隱約看到兩側的景色正在飛速後退，怪異的黑色影子在轎旁遊走。鈴鐺聲越來越急促，最後幾乎連成一片刺耳的鳴響。
“孩子，我們只能送你到這裡，接下來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伴隨著祭司的聲音，引路的鈴聲終於停下，四周已經靜得可怕。莫淺聽見抬轎人有序的腳步聲迅速遠去，很快，整座山間就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呼吸聲。
轎簾被無形的力量掀起，莫淺看見面前矗立著一座古老的石廟。廟門大敞，裡面漆黑一片，彷彿通往另一個世界。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出轎子，踏在冰冷的石階上。
夜風吹起他的長發和衣袍，吹散他身上的藥香氣。莫淺慢慢踏入黑暗，神廟的門在他身後緩緩合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廟內只有幾盞長明燈提供微弱的光亮，空氣中彌漫著陳舊的香火味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腥甜氣息。
神廟中央，是一尊巨大的山神像——人身蛇尾，看不清面容，卻帶著不可褻瀆的威嚴。莫淺跪在神像前的蒲團上，開始背誦那些他從小熟記的禱詞。他的聲音輕柔悅耳，在空曠的廟宇中回蕩。
“我的神明、我的伴侶、我獨一無二的愛人……”他輕聲念誦，最終喊出了那個名字——
“離七月。”
一瞬間，莫淺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像是鱗片摩擦地面的沙沙聲，像是某種存在，在向他慢慢靠近。
莫淺的背脊一陣發涼，他感受到生理上的恐懼與不安，這是本能在叫囂，可他的理智又告訴他不能害怕。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背誦禱詞，聲音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寶寶，你在害怕嗎？”一個低沉悅耳的男聲突然在黑暗中響起。
莫淺猛地抬頭，看到神像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影——不，不是完全的人，那修長的下半身分明是蛇的尾巴。黑暗中，一雙金色的眼睛正注視著他，如同兩輪小小的月亮。
“山、山神大人……？”莫淺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人影——或者說蛇影——緩緩移動，長明燈的光亮終於照出了他的全貌。黑發如瀑，金色的眼睛帶著獸類的豎瞳。他的面容英俊，帶著略顯奇怪的笑意——似乎是因為他不太會做這種表情。
上半身寬肩窄腰，比例完美，下身那條粗壯的黑色蛇尾在地面上蜿蜒遊動，鱗片反射出幽暗的藍黑色光澤，看上去華麗又漂亮。
“不用那麼生疏地呼喚我，我的伴侶，你可以喚我夫君，也可以稱我為七月。”離七月的聲音裡帶著安撫，他上前彎腰，鼻尖與青年相抵，金眼睛裡的光那麼真摯，“我等了你很久，我會很愛你。”
愛我。
他說出了愛。
我也愛他，在看到他的第一眼。
在莫淺看到離七月的第一眼，他便深深為之沉迷與狂熱。
殊不知對方也同樣。
莫淺感覺到自己靈魂都在戰慄，他感受到對方冰涼光滑的蛇尾纏上他的腰間。他感到一陣眩暈，嗅到自己身上濃烈的藥香，與離七月湊近時身上奇異的香味混在一起。
“夫君。”他輕聲呼喚，伸手撫上神明的臉龐。離七月因為他說出的稱謂而感到激動與快樂，他的蛇尾尾尖擺動，離七月冰涼的手指抬起莫淺的下巴，兩雙不同顏色的眼眸相對。
“寶寶、寶寶，就要這麼叫我。”莫淺感覺到對方呢喃著將臉埋進自己的頸窩，“我要帶你去我的巢xue，我們理應洞房的。”
莫淺眨眨眼，順從地回應這個帶著冰冷氣息的擁抱，他的身體被蛇尾一點點纏繞，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本能的恐懼仍在，但更強烈的是某種他從未體驗過的悸動。離七月的臉近在咫尺，英俊得令人窒息，那雙眼睛彷彿能看透他的靈魂。
“喜歡、喜歡的。”莫淺輕聲說，感覺到大腦昏昏沉沉，周圍的景象便如流水般褪去。離七月的蛇尾緊緊纏繞著他的腰肢，帶著他進入了一個山神廟以外的空間。
他們在幽暗的山洞中穿行，洞壁上鑲嵌著會發光的瑩白晶石，在黑暗中投下幽藍的微光。
這裡的空氣中飄散著奇異的香氣，像是陳年的檀香混合著某種冷血動物特有的氣息。隨著深入，洞頂逐漸升高，最終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天然洞窟出現在眼前。
這裡就是離七月的居所。
洞窟中央是一汪泛著銀光的溫泉，水面蒸騰著嫋嫋霧氣。四周散落著各式各樣的珍寶：成堆的黃金器皿、鑲嵌寶石的匕首、泛黃的古籍，還有無數莫淺叫不出名字的奇異物件。
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裡一張巨大的床榻——那顯然是用整塊不知名的瑩潤黑玉雕琢而成，上面鋪著層層疊疊的絲綢與獸皮。
“喜歡嗎？”離七月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他的蛇尾松開莫淺，轉而輕輕推著他向前，“這些都是我為你準備的。”
莫淺呆愣愣的，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對方接著輕聲說。
“今天是我們的新婚，要種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