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淺!莫淺!”
肩膀傳來劇痛,林美染著蔻丹的指甲幾乎掐進他皮肉。莫淺猛地抽氣回過神,冷汗順著灰發辮滴落。車窗外的繡球花海平靜如常,只有李風相機螢幕在瘋狂閃爍。
沒有瘋長的花和高大的影,面前只有連綿不絕的路,剛剛的一切好像只是幻覺。
可是窒息感還停留在身體上。
莫淺攥緊手指,忍不住弓腰幹嘔起來。
“你沒事吧,剛剛突然失去意識,怎麼喊都喊不醒。”方雨遞來礦泉水和一塊巧克力,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探究,“你有低血糖嗎?莫淺。”
莫淺接過巧克力和水,小聲道謝。撕開包裝的甜膩氣味撲進鼻息沖淡了不安,讓他感覺好受了點,“我沒事……”
胡鑫用紙巾擦拭莫淺額頭的冷汗,指尖在觸到他面板時頓了頓,“好冰…我記得你沒有低血糖,到底怎麼回事?”
“說不定是因為暈車呢。”林美拍了一下胡鑫,嗔怪道,“這破車顛得我想吐,什麼時候才能——”
尖利剎車聲打斷抱怨,司機轉過頭來,抱歉地說道,“前面塌方,想要進鎮子只能走舊神社的石階路。”
他是一個看著樸實的中年男人,莫淺對他有點印象,似乎是之前的校車司機。
“知道了王叔。”方雨點點頭,隨即又有些猶豫地問,“可是規則不是說過、不能進森林?”
“你們只要別進舊神社就可以。”王叔笑了,“小雨,你是不是忘了,現在是廟會季?這個時間段,我們是可以隨意出入森林的。”
一行人點點頭,下了車。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只留下沉甸甸的烏雲翻湧。
石階縫裡的青苔泛著熒光,莫淺的鞋底碾過時發出粘膩的咯吱聲。林美的高跟鞋卡在臺階凹陷處,濺起的泥漿沾上蕾絲裙擺。
“這破規矩比山路還煩人!什麼一個人走路時不能回頭、不能進廢棄神社、非廟會季以外十點以後不得出門……”她甩開胡鑫攙扶的手,有些負氣地脫下高跟鞋拎在手上,赤腳踏在冰涼的階,“早知道這樣,胡鑫,我就不跟著你來了!”
“別這樣,寶寶。”胡鑫嘆氣,接過林美沾上泥水的小高跟放進塑膠袋,又強硬背起她,“我們只在這裡呆幾天,廟會一結束就走,好嗎?”
“好吧。”林美趴在他的肩上,勉勉強強哼了一聲。
“不過說實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方雨扶正被露水打滑的眼鏡,登山杖戳進石縫帶出靛藍色根須,“我在出去之後,也確實會好奇為什麼青鎮會有這麼多規矩。”
“和外面完全不一樣。”胡鑫突然接話,眼睛裡映出大片大片的藍繡球,“不過我說實話,我並沒有見過真正觸碰規則的人會發生什麼,現在想想,確實所有人都會將死亡事件歸結於觸犯規則……”
實際上沒有人真正知道那些人死前做了什麼,他的死是否真的與規則有關。
李風的鏡頭掃過花叢,取景框由於潮濕蒙上水霧。他擦拭鏡片時,莫淺正盯著石階左側的界碑——本該刻著“青鎮界”的位置,如今爬滿藤蔓般的植物經絡,像被什麼東西從內部撐裂了。
“十點宵禁倒是常見。”李風除錯著錄音筆,“這個規矩又有什麼說法?”
“沒有什麼說法。”方雨的登山杖突然打滑,碎石滾落山澗的迴音格外綿長,他淡聲道,“不過青鎮在十點之後,確實不會有人再出門。因此我們也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
“那說白了,不還是迷信嗎?”林美打了個寒顫,山風卷著花瓣貼在她後頸,“你們說來說去,沒有一個人知道觸犯了規則的人結果到底是怎樣。而且你們說的那些死亡事件完全都是意外嘛。”
胡鑫和方雨沒回答。
胡鑫是確實覺得自己女朋友說的有些道理。
而方雨。
他看了一眼墜在最後、不緊不慢走著的莫淺,想。
其實,還是有離奇死亡的人的。
只不過,鎮上的人不讓提。
而與那個死去靈魂熟悉的人,也似乎忘記了所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