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塵埃落定
亞倫斯在冷汗淋漓中睜開眼,晨光穿透不知何時破碎的窗戶,鈷藍色的光斑正在他顫抖的手背上收縮。他下意識摸向心口,那裡本該插著半截陰冷濕潤的觸手——
上輩子他就是被那根沾著珊瑚粉末的扭曲觸手,在獻祭儀式上剖開了心髒。
可此刻掌下只有完好的面板。
“不對……”他盯著天花板上褪色的拜占庭壁畫喃喃自語,那些鑲嵌著淡色珍珠的聖徒眼睛突然流出血淚。記憶如深潛鐘擺重重撞向太陽xue——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上輩子的莫淺虛偽、花心又貪婪,模樣也和現在的莫淺不同,他甚至都想不起來上輩子的莫淺長什麼樣。
只記得對方膽小如鼠,是第一個死去的,被開啟頭顱取出了大腦。
之後所有人都沒有逃過,被地獄爬出的複仇者吞噬了性命——
……別想這麼多了,重要的是在他昏迷這段時間,獻祭到了哪一步?
此刻從飄窗滲入的苦橙香裡,亞倫斯嗅到深海的腥甜。他踉蹌著起身撲向窗臺,感受到自己還存在的生命。
腹中饑餓,亞倫斯隨便在行李箱裡翻出了兩塊巧克力補充能量。他現在的記憶裡朱諾、卡洛和伊芙琳都還活著、不過……
亞倫斯看看牆上嘀嗒走動的鐘表,又看了看電量告急的手機,發現自己昏迷了足足一天。
只希望還來得及。上輩子他們被離七月惡趣味折磨,按照標好的順序死亡。他是最後一個被殺死的,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重生,但這一定有上天的意思。
他絕對是被眷顧的。
亞倫斯推開房門的剎那,便感受到了不對。他看到月光在走廊地磚上潑出一片銀白血泊,踩到團濕滑的物體。
他低頭,看見朱諾的一隻綠寶石耳釘黏在鞋底——
以及本該在海底泡發的人體組織,此刻卻散落在大廳,新鮮得像剛剝離的果凍。
血腥味是從三樓藏書室漫下來的。
亞倫斯臉色難看,心頭擴散出不祥的預感。
他一隻手握緊從管家房間找到的銀燭臺,金屬尖齒在掌心硌出十字形血痕;另一隻手則攥緊了口袋中的軍刀。
他拐過螺旋樓梯時,有團裹著海鹽結晶的頭發垂落到肩頭——朱諾被倒吊在穹頂的軀體正在融化,滴落的脂肪在月光裡折射出銀白粘膩的光澤。
“誰?莫淺?”亞倫斯踹開半掩的雕花木門,目光警惕。他看到伊芙琳的綠松石胸針嵌在《死靈之書》封皮上。羊皮紙攤開的頁面畫著他們當年獻祭的陣法,只是陣眼處的詭異巨獸圖騰被改成糾纏的雙人剪影。
陰影裡傳來骨骼碎裂的脆響。
“亞倫斯,就剩你了。”莫淺從古籍堆後站起身,灰發間遊動著熒光金墨色觸須。他指尖還沾著調配藥水的龍血樹脂,袖口滑落的金鏈拴著一滴漂亮剔透的淚晶。
他一時興起時總會做些什麼。
亞倫斯看到他身後的、非人模樣的離七月,前世死亡的夢魘湧上心頭。
他猛地後退一步大口喘息,背靠的整面書牆都在蠕動。離七月半透明的觸手從《失落樂章》書頁間滲出,沾滿黏液的手掌瞬間捅穿了他的右肺。劇痛中他看見莫淺的手術刀紮進自己左胸,刀刃挑開肋骨時發出珊瑚風鈴般清脆的聲響。
“為什麼……”亞倫斯咳出的血沫裡漂著發光浮游生物,被剖出的心髒在莫淺掌心中不斷搏動,他的瞳孔開始渙散,“既然我還是要死,為什麼要……?”
為什麼要讓我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