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伊芙琳恐懼下跌跌撞撞沖出房門,卻在樓梯拐角踩到黏膩的物體。手電筒的光圈裡,她看到朱諾泡發的屍體正睜著空洞的眼睛,左腿斷口處纏繞的海藻間,隱約可見刻著「竊賊」的銀紐扣。
地下酒窖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伊芙琳戰戰兢兢舉著燭臺往下走,每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當她推開橡木門的瞬間,卡洛扭曲的屍體突然從天花板墜下——他的右腿被替換成考古鏟,鏟尖釘著張泛黃的羊皮紙:「盜墓者永世不得安息」
燭臺摔進血泊,伊芙琳的尖叫卡在喉嚨裡。她瘋狂逃回餐廳,卻發現長桌上擺著七道“佳餚”——
湯姆的舌頭泡在血酒裡,卡洛的考古日誌碎屑拌著玫瑰刺,朱諾的綠寶石耳釘放在小碗裡,帶著稀碎的光,正中央的銀盤盛著管家夫婦的斷手,擺成邀請的手勢。
伊芙琳已經陷入崩潰,她跌跌撞撞來到莫淺門前,敲響了房門。
莫淺開門時帶起一陣混合的雪松香和苦橙香,發梢滴落的水珠洇濕了浴袍領口。他隨意擦拭頭發的動作頓住,藍色的瞳孔映出一身狼藉的伊芙琳——
她亞麻色的長發發黏在蒼白臉頰,絲綢睡裙沾著血漬與海藻,指甲縫裡嵌著地下室酒桶的木屑。
“伊芙琳教授?”莫淺扶著門框輕笑,耳邊處幽藍的矢車菊耳釘隨動作微閃。他身後壁爐躍動的暖光將走廊陰濕的空氣劈開一道口子,隱約有細長黑影在光暈邊緣遊走。
他的眼睛裡並沒有溫度,“你有什麼事嗎?”
“我知道離七月在這裡。”伊芙琳突然抓住他浴袍腰帶,染血的指甲刮過真絲布料,“我錯了,你們原諒我,不要再折磨我了,我願意——”
莫淺不著痕跡地攏了攏衣領,潮濕的灰發掃過伊芙琳手背。他伸手扯下伊芙琳的手,帶起一串細小的電流聲,“你願意什麼?”
“願意贖罪嗎?”
他看著面前曾經理智優雅的心理學教授現在狼狽不堪的模樣,面色平淡如水,“我不會原諒你……”
話音未落,走廊深處傳來黏膩的蠕動聲。
伊芙琳尖叫著後退半步,撞翻了牆邊的青銅燭臺。在火苗熄滅的剎那,她似乎看到莫淺浴袍下閃過觸手狀的暗紋,而青年依舊從容地站在那,像在欣賞困獸垂死掙紮的收藏家。
“放過我……”伊芙琳跪倒在地,身上開始出現潰爛的紋身,“亞倫斯用全家的性命威脅,卡洛需要資金挖掘特洛伊遺址,朱諾想混進上流社會……我只是需要一雙看透人心的眼睛,推動人類事業的發展,他們是為了私慾,而我是為了他人,我必死不可嗎?”
“伊芙琳教授,你說這些話不心虛嗎?”莫淺說著走上前,袖口滑下一柄簡單的手術刀,刀刃折射出伊芙琳扭曲的倒影,“你究竟得了多少好處,打壓了多少人,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莫淺手中的手術刀突然發出蜂鳴,刀刃泛起的銀光在伊芙琳瞳孔裡炸開星芒。他垂落的灰發掃過她潰爛的眼瞼,苦橙香裡突然混進腥甜的血氣。
三根漆黑的觸手猛地破開地板纏住伊芙琳的脖頸,離七月半透明的身形在壁爐火光中若隱若現。莫淺的刀刃精準刺入虹膜邊緣時,觸手興奮地絞碎了教授昂貴的珍珠耳墜。
“您不是需要眼睛嗎?”莫淺的拇指抵著刀柄緩緩旋轉,帶出黏連著神經的血色眼球。伊芙琳的慘叫被觸手堵成嗚咽,潰爛的紋身開始在她面板上綻放成帶刺的花朵。
這樣的莫淺太漂亮、太陌生,又太動人心魄,離七月痴迷地看向他,只覺得自己陷入了一汪沁人心脾的湖。
離七月的實體終於完全顯現,新生的人類手指還殘留著淡卻清晰的熒光。他貼著莫淺的後頸輕舔那枚矢車菊耳釘,金瞳倒映著愛人沾血的睫毛,痴迷又熱烈,“老婆好漂亮……比深海的發光水母還要迷人。”
“我可以看到你了。”莫淺回頭,看向許久未見的愛人,指尖顫抖地摸向對方的面龐,“七月……”
男人一如當年模樣,俊美高大,但頭發留的很長,臉頰攀上詭異的紋路,身體裡長出許多奇奇怪怪的觸手。
但是莫淺並不在乎這些,他丟下手術刀,被離七月狠狠擁入懷中。帶著涼意的黑色觸手鑽入浴袍,離七月親吻著莫淺的頸側呢喃,“喜歡……老婆,喜歡你。”
“喜歡你,我也喜歡你。我好想你,我終於又見到你了。”莫淺輕聲說,淚珠順著面龐流下,帶著朦朧的濕意。
離七月抱著莫淺走進屋內,接受著愛人的眼淚。分出的兩條觸手蜿蜒而下,掐斷了痛苦哀嚎的、伊芙琳的脖頸。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玫瑰窗時,伊芙琳空洞的眼窩裡開出了藍玫瑰。而亞倫斯從昏厥中醒來,滿身冷汗,驚厥著大口喘息——
他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