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說明大家都很有活力嘛。”伊芙琳笑眯眯開口，她還想繼續說什麼，卻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
“諸位貴客，感謝你們的準時蒞臨。”溫厚的嗓音從眾人身後傳來。模樣儒雅的老管家端著黃銅燭臺從霧氣中走出，他微微欠身，熨燙妥帖的燕尾服領口別著金玫瑰胸針，“晚餐將在七點開始，在這之前，我將為各位安排房間，請隨我來。”
大家沒再說話，卻都默不作聲的對視了一眼。這位老管家也讓人感覺莫名熟悉，卻始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莫淺走在人群最後，踏過一段被密林圍繞的石徑。鐵灰色花崗巖壘砌的城堡像頭蟄伏的巨獸，枯萎的藤蔓如敗死的血管爬滿牆體。當他抬頭望向塔尖時，一滴冰涼露水正巧墜在眉心——那些哥特式尖頂上纏繞著帶刺鐵薔薇，每朵花心都嵌著破碎的彩繪玻璃。
厚重的鑄鐵雕花大門開啟，管家夫人從螺旋樓梯走下，灰發盤成嚴謹的法髻。她接過看向面色蒼白的莫淺，特意對他頷首，“各位客人屋內的烘幹機已啟動，需要熱毛巾請按鈴。”
莫淺沖她溫和點點頭，由於城堡妥帖的溫度，青年將圍巾取下、風衣解開，露出清瘦的身形。內裡修身的白色高領內搭勾勒出他纖細的腰身，紮起的灰色長發柔順垂在肩頭，顯得恬靜又漂亮。
一條銀色小玫瑰吊墜懸在胸前，在城堡內的光下閃著一抹亮色。這條項鏈也是出自離七月之手，是在兩人18歲那年，對方送給他的定情禮。
他默不作聲地環顧四周，總覺得從踏入古堡的第一刻起，就有熾熱而熟悉的目光在注視著他。
……彷彿要將他吃掉一樣。
事實上，莫淺的感覺並沒有錯。
無數扭曲的、淺薄的黑影聚集起來，將整個古堡包圍。陰影侵蝕了這裡，激動而親暱地纏繞在青年身邊、攀爬描摹過他身體的每一處。
“老婆、老婆、寶寶。”黑影發出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帶著痴迷與貪婪，“好想你。”
黑影裡的每隻眼睛都在看著他。
好想你、好愛你。
黑影慢慢凝聚成一個高大男人的模樣，將莫淺緊緊圈在懷中，金色的眸子裡溢滿了愛意，他低頭去親吻青年的耳垂，深深嘆息，“瘦了這麼多。”
“本來身體就不好……不過沒關系，只要等我做完這一切——”
“我就能重新站到你身邊。”
他抬頭，掃視著除了莫淺以外的所有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如果莫淺能看到黑影的話、就會認出這抹黑影正是他苦苦尋找了兩年的愛人離七月。可惜他看不到，只是突然在旋轉樓梯前駐足。
“淺，怎麼了？”走在前面一點的伊芙琳回頭，有些擔憂地問，“你從剛剛開始，臉色就蒼白的厲害。”
“謝謝您的關心，我沒事。”莫淺搖頭，安撫地沖對方笑了笑。耳垂上的矢車菊耳釘突然發燙，他感覺自己被包裹在一片溫水裡，鼻尖是若有若無的雪松香，那是離七月慣用的香水尾調。
他下意識撥弄了一下胸前的小玫瑰，吊墜尾端擦過衣服，引起一陣戰慄。暗處傳來紙張摩挲的沙沙聲，像誰在溫柔撫平信箋褶皺。
莫淺提起行李箱，卻感受到輕到不可思議的重量。他意義不明地挑挑眉，最終還是沒忍住輕笑——
“哈……”
他低下頭，小指輕輕勾了勾，用氣音說，“離七月。”
“我好想你。”
思念像玫瑰的刺紮進血管，在午夜順著血液流經心髒，鐫刻在左手無名指的荊棘婚戒上。你殘留的體溫正穿過數不清的時光漸漸冰涼、沉入黑暗，又纏繞著我脆弱的指骨生根發芽，彷彿在警示希望渺茫。
但是好在，我等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