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崇站起身平靜的走向門口,他站定在門口,回頭看向依舊站在原處的青年,眼中盡是複雜,猶豫幾秒,終於開口:“阿忱,放下吧,放過你自己。”
顧忱的耳邊回蕩著黎崇最後的話語,卻如同隔著一層厚重的迷霧,怎麼也聽不真切。
他的思緒被拉回十年前的那場車禍——刺耳的剎車聲、破碎的擋風玻璃、母親最後伸向他的手……
母親最後喊的那聲“忱兒。”
“忱兒......”
母親的聲音在記憶裡突然清晰起來,像一根細針刺破了十年的迷霧。顧忱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
那不是幻覺。在車禍最後的時刻,母親喊的不是父親的名字,不是顧北,而是——忱兒。
黎崇已經走了,窗外的天空陰沉得像是要壓下來,厚重的雲層間透不出一絲光亮。顧忱站在落地窗前,掌心抵著冰涼的玻璃,指尖的血跡在透明的平面上留下幾道暗紅的痕跡。
警笛聲停下,樓下嘈雜人聲鼎沸,不一會又再次響起,由近及遠,最後歸於寂靜。可他的耳邊卻只剩下母親的那聲呼喚。那麼輕,那麼溫柔,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又清晰得可怕。
顧忱忽然笑了,笑聲低啞,像是從胸腔裡擠出來的。他緩緩抬起手,看著掌心血跡斑駁的傷痕,忽然覺得這一切都荒謬得可笑。
當所有被仇恨掩埋的記憶浮現,顧忱的冷靜理智不複存在,他後退幾步,轉身逃離了這裡。
即使他不明白母親最後的那一聲呼喚到底是為了他,還是為了在最後一刻向他託付顧北,但都足以讓現在的顧忱崩潰。
他在痛苦與絕望中忍受了十六年,在仇恨裡掙紮了十二年,現在要被這些折磨的崩潰,變得不成人樣。
顧忱怎麼能接受,十多年的計劃到最後卻得到這樣的答案,他怎麼能接受一向冷靜自持的自己變成一個瀕臨崩潰的瘋子。
顧北站在暗處看著他的哥哥情緒崩潰,陷入懷疑,落荒而逃,臉上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他的哥哥明明應該是高高在上,權勢地位擁簇的高位者,如今卻變成了一個快要被自己折磨成瘋子的弱者。
從知道父母的死和顧忱有關開始,他就一直在等這一刻,可真的發生了,他反而不那麼開心了,或許是這些年的怨恨積攢的太多,這樣的下場遠不能補償他失去父母的痛。
應該要讓顧忱更加痛苦和懊悔,讓他日日備受折磨,他不想要的位置顧北要,他不想承擔的責任顧北承擔。
顧忱不想的東西,總有人要,甚至是爭搶都要。
只是他的哥哥太高傲太清高了,總以為他不要的東西,別人也不要,所以在他跌落的時候,幾乎沒人願意幫他。
許懷川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其實所有人都知道顧忱為什麼會落魄至此,但他們都不會承認自己也曾在天之驕子的身上踩過一腳。
顧忱什麼都懂,只是從來不知道他隨便丟棄的一件東西,都是別人趨之若鶩的東西。
他還是太自我了。
外面陰沉的天下起了大雪,顧忱回了他最溫暖的家,這裡布滿了他和許逸的生活氣息,每一處都有過許逸的身影,是唯一能緩解他崩潰的地方。
顧忱踉蹌著走向沙發,將臉深深埋進許逸常蓋的那條毛毯裡。他蜷縮在上面,口袋裡的手機滑落在地砸到了電源鍵,螢幕卻沒有亮起。
但此刻的他也注意不到了,他在沙發上痛苦的蜷縮,臉色蒼白,額頭冷汗遍佈,他幾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動,在情緒的驅使下站起了身,砸了桌上所有的東西,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
地上一片狼藉,有玻璃有水,有他的血。果盤被砸爛了,蘋果滾了一地,一顆最大最紅的蘋果滾到了一雙高定皮鞋前停下,然後被那人彎腰撿起。
皮鞋的主人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擦去蘋果上的灰塵,一點不嫌棄的拿到嘴邊咬了一口,一點也不酸,但難吃的不能下嚥。
“哥,你把自己搞得太狼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