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唯一照進荒蕪的光
庭院比想象中更加荒涼。積雪覆蓋的青石小徑上,枯黃的藤蔓如蛛網般纏繞著斑駁的影壁,假山上的積雪壓斷了早已死去的梅枝,斷裂處露出幹枯的木質,像一道猙獰的傷口。
許逸跟在顧忱身後,每一步都踏碎薄冰,細碎的破裂聲在寂靜的庭院裡格外清晰。
顧忱的腳步突然停住——眼前是荒廢的庭院。
許逸感覺到他的呼吸變得沉重,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蜷起,又松開。
“這裡……”顧忱的聲音很低,像是被風雪壓得透不過氣,“是我小時候被罰跪的地方。”
許逸心頭一緊,目光落在庭院裡的一塊塊石板上。那些石板早已被歲月磨得凹凸不平,有幾塊甚至裂開了細密的紋路,像是承受過太多不堪重負的重量。
顧忱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去看,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是他噩夢中的一幀一幕,每看一眼都會讓他想起在這裡每一天的生活。
這裡沒有他留下的痕跡,每一處卻都是他噩夢。
其實沒什麼好看的,只是他覺得自己該告訴許逸,讓他也瞭解自己的過去,覺得公平。
他的腳步越來越快,黑色毛衣的下擺被寒風吹起,像一隻急於逃離牢籠的困獸。許逸快步跟上,但走了兩步,前面的人又停下腳步,轉身朝他伸出手。
許逸怔了一瞬,隨即快步上前,將自己的手放入顧忱的掌心。顧忱的手指冰涼而有力,將他牢牢握住,彷彿在確認什麼真實的存在。
他們最後進了大廳,停留在主位前,曾經象徵著權利與地位的位置,如今已經落滿了灰。
顧忱凝視著那把金絲楠木的太師椅,突然發出一聲極輕的笑。那笑聲像是碎冰落入深潭,冷得刺骨。
“四歲那年,”他緩緩開口,“我第一次坐上這個位置,坐了整整一個晚上,只是因為父母生了弟弟,老家主要我明白自己的身份守住這個位置。”
許逸看著顧忱,心中五味雜陳,他不知道顧忱是怎麼平靜的說出曾經的痛苦,又或者平靜的表皮下早已千瘡百孔。
突然,緊緊了顧忱的手,抬頭看著他,顧忱也低下頭,四目相對的瞬間,許逸在顧忱漆黑的眸子裡看見了自己清晰的倒影——那是唯一照進這片荒蕪的光。
“我們回家吧。”
顧忱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像是被這句話燙到了。他沉默地點頭,手指卻將許逸攥得更緊,骨節都泛出青白。
“好。”
走出大廳時,破敗的庭院飄起了鵝毛大雪。他們一起停下了腳步,望著漫天飛雪將這座囚籠般的宅院一點點覆蓋。
許逸突然靈機一動,松開手跑入庭院,抓起一把積雪團成球,在顧忱疑惑的目光中,丟了過來,砸在他的身前。
顧忱愣住了,雪花在他黑色毛衣上濺開,像綻開的星芒。他低頭看著胸前漸漸融化的雪漬,忽然輕笑出聲——那笑聲不再冰冷,而是帶著久違的溫度。
少年站在庭院的風雪裡朝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