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應跪坐在地上,如夢方醒。
原來有的問題不用問,早有人等在他面前。
沒有那場車禍,他會搶先一步來迎來對方的真心祝告,季疏根本不捨得讓他主動。
坐了許多年輪椅的季疏到底行動不便,想將人扶起來,卻只做得到雙手撐在床邊,身軀前傾,向他靠近一點。
“謝應。”
他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謝應用這個名字作為遊戲id,和說出“我叫謝應,遊戲裡叫這個名字,現實裡也叫這個名字”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呢?
“叔叔。”
“嗯。”季疏答應的聲音很輕,看向人的目光裡甚至有些不易察覺的滿足。
謝應又這麼叫他了,在謝應的描述裡,十七歲的他抗拒這個稱呼,但三十一歲他食髓知味,甚至在貪婪地品味這個稱呼。
只要他想,就可以將青春的靈魂誘惑著引向自己。更多的,他在期待謝應因此而産生依賴,在需要的時候第一個想起他,向他求助,他願意傾注自己的一切,只要謝應肯愛他。
季疏垂下眼眸,謝應從他垂下的發絲的縫隙裡觀察他,沒有了哭聲對心境的昭示,眼神和態度都耐人尋味起來。
季疏很不安。
沒有得到人肯定的回答,像是在攻略一個沒有進度條的npc。
只是抱了,又算不得什麼。
謝應又是何時,學會了這些拿人的把戲?
謝應遲遲不說下句,季疏被小孩子故意抻著的把戲弄得有些不耐,喉嚨滾動,沉聲重複:“我在這。”
“你送我的這個項鏈,先前長什麼樣子?”
謝應握著半翅蝶,喃喃問。
想了很多種情況的季疏顯然沒預料他的這個回答,愣神片刻才反應過來。
“我畫給你。”
他彎彎眉眼看向不遠處的寫字臺,坦然地尋求幫助:“謝應,勞煩推我過去。”
作為交易會會長,遊戲賦予他的能力足夠他自由行動,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但季疏偏偏想讓謝應幫忙。
謝應。
舌根反複剮蹭上顎,纏綿不捨。
他喜歡說這兩個字,愛上這種嘴唇碰一碰就能呼喚另一人靈魂的感覺了。
謝應沒想到恢複記憶的他竟然能這麼自然地尋求自己的幫助,略帶著不可思議扶著人坐正,低下頭,替他整理領口和馬甲的下擺。
季疏閉上眼享受著謝應在自己身前的動作,只是輕輕的觸碰,就讓他甘之如飴。
待人整理好,交易會會長勾勾手指,輪椅便立刻飛身來接,自動上升到床的高度,謝應手掌撐在他的腋下和手臂處,稍一用力,便將人托起來安置在輪椅上。
等他坐好了,輪椅又自動恢複原狀。
雕花的扶手上嵌著紅寶石,底部踏板上小輪子隨著大輪子一同滾動。
謝應推著人過去,季疏熟練地開啟寫字臺上嵌著貝殼的小立櫃抽屜,取出羊皮紙鋪在面前,而後握著羽毛筆細致地描畫起來。
寥寥幾筆,結閤中式繪畫的留白,勾勒出歐泊石的光澤,季疏細細描繪寶石邊上露出來的白金骸骨,最後將完整的蝴蝶展示給人看,講述吊墜從設計到製作的過程。
“原先只是覺得你喜歡蝴蝶,像有些小朋友會喜歡玩偶一樣,沒想過蝴蝶和我有關。”
謝應看著完整的蝴蝶吊墜,有些吃驚,他從沒想過半翅蝶的另一半是這樣的奪目璀璨。蝶翼的形狀和閣樓上粉筆隨意畫就的鶴頂粉蝶有些相似,果然出自同一人筆下。
“歐泊石的光芒多彩奪目……”季疏講述著,謝應的思緒不知飛向何方,無論他如何抑揚頓挫,都只是呆呆地望著羊皮捲上的圖案。
看他出神,季疏以為他又想到關於蝴蝶的往事,輕咳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