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的腦子裡不經意閃過一絲聯想,李不滅的身軀不滅,靈魂不死,誰也不知道他活了多久,他會在一個又一個百年間重建天地人的秩序,如果聚仙村副本的設定就是吃掉玩家化身的仙人,那青山會不會也是過去某個玩家的化身?
眼下他沒機會說出自己這沒什麼用的猜想,只能把目光投向謝應,看謝應會想出什麼辦法來破局。
沒來由的,他又一次對這個一共也就一起進過兩次副本的男人産生了信任感,這種感覺莫名其妙,彷彿他們不是昨日初相識,而是並肩作戰許久的戰友。
謝應就站在離族老不遠的地方,俯視他重生的身軀:“村裡的天人都死光了,你靠什麼重建村落?他們會聽你的嗎?”
“靠什麼?靠你身後那些自以為已經得救的地人。還得感謝你幫我除掉那些已經開始不聽話的家夥,我會重新選定天人的人選,到時候‘忘憂’會洗去他們的記憶,讓他們乖乖地為我所用,聚仙村就能重建天地人的法則,我即是法則的主人!”
“忘憂”兩個字似乎已經重重得罪了季疏,他扶著輪椅上前,目光剛好與十歲身軀的李不滅平齊,但那雙被金光映照出原本色彩的眼睛卻帶著居高臨下的傲然之感。
“你所謂的法則只是一種剝削,不具有任何需要維持的意義。”交易會的首要法則就是公平,這種吃人的制度並不公平,交易會會長有責任和義務摧毀它。
李不滅反駁:“ 我讓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有機會成為天人,再也不用受辛勞之苦,這難道不是感天動地的善舉嗎?”
“不是,”季疏平靜地看著他,“如果它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是善舉,自然有人爭著搶著要遵循你的法則,為何你還需要透過‘忘憂’才能達成這種法則呢?”
“我……那隻不過是他們愚昧想不明白,我會用‘忘憂’幫助他們想明白的。”李不滅被問到痛處,辯駁不清楚,惡狠狠地盯著被他們護在身後的地人們。
那些人瑟縮在一起,膽小愚昧,如果不進行改造,就只配一輩子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籠裡當苦力!當苦力有什麼好的,累死累活一整年沒有收成,李不滅越發感覺自己是救世主。
季疏卻搖了搖頭,堅定地看著他:“勞動是我們存在的基本形式,太陽島上的每個人都有事情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們的靈魂和存在是自由的。而你所謂的造福部分人的法則不過是一種偽善,是你想要統治和奴隸部分人的高傲,本質上是你的權力慾望的偽裝。”
季疏討厭這種偽善,他要毀掉法則,就要先殺死法則的擁護者李不滅,他張開了手,要動手之前卻抬頭看向謝應:“我……可以嗎?”
謝應卻勾勾嘴角,將他虛張開的手指一節一節地蜷回去:“在我們的世界裡,有一種痛快叫做報仇雪恨,你這樣殺了他,會有人失望的。”
“什麼?”季疏迷茫著眼神,謝應便握著他的手,指引他往天際看去。
一隻鳥兒正在突破雲層向此處飛來。
季疏不明所以,李不滅也順著他們的視線抬頭看,不過一隻鳥,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他做了那麼多年的族老,甚至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大聲說話,但謝應卻幾次三番地無視他,他巴不得親自沖進陣中,將此人碎屍萬段後嚼碎吃進肚子裡,可弒神的大陣開啟了,他只能等待一切結束。
他攥著拳頭大聲呵斥:“竟敢無視我,死到臨頭,你們還有什麼可以可狂妄的?”
謝應抱臂,不退反進:“老小孩兒,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所崇拜的那些法則是你親自構建的嗎,還有,真的只剩下你一個天人了嗎?”
當然不,謀劃了幾十年和仙人做交易的李萬壽從頭到尾還沒出現過。
李不滅很快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將腿骨敲在陣法上:“你懂什麼,我只要吃了你們,還打不過李萬壽嗎?”
謝應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嘴角:“那試試看吧,族老,你的宿敵好像來了。”
李不滅應聲回頭,只聽得又一聲長鳴,一隻巨大的鳥正穿破大火與雲霧往此處飛來,鳥背上似乎還站著一個人,這人手裡舉著根柺杖,頂端冒著璀璨的白光。
於此同時,遠方傳來浩大如天崩地裂般的響動,似乎有什麼大軍在向此處行進,黑壓壓的一片,遮天蔽日,本就被雷雲遮蓋的村落陷入黑夜般的昏暗之中,只剩下鳥背上的一點白光,閃耀如星芒。
【霸王花】感到迷惑,因為當大鳥飛得近了他才看清,那站在鳥背上舉著壽杖施法的正是消失許久的李萬壽:“不是呼喚小小和李長生嗎,怎麼把村長叫來了?”
李萬壽如同一個天神,指揮著黑壓壓的大軍。他的身後濃煙滾滾,熟悉的“咔咔”和“咕啾”聲不絕於耳,那些曾經在霧裡折磨了眾人許久的食鐵獸一樣的大蟲子,聽從他手中不斷發光的壽杖的召喚,如同訓練有素的軍隊。
這是“野蠻”所造就的力量。
當年那個敢和仙人做交易的少年從來不是孤身一人,沒有同伴和幫手,他就自己創造出一支軍隊。
他的昆蟲軍隊潛伏在濃霧之中,只待有朝一日降臨聚仙村,將吃人的家夥們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