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道接近大成的這三年,白危月的記憶也在漸漸蘇醒,他知道帝對自己的安排,沒有繼續堅持,只道:“沒了白微,靈巫白危月也就可以消失了。”
就這樣,白危月成功到達了極北之地,也找到了白微。
只是,白危月沒想到極北之地對天墓境竟是這般重要的存在,重要到連他也不能降下隕石令其沉沒。
可白微早已舍棄身軀與極地靈域融為一體,只要極地不滅,再高深的劍術也殺不了他。
這就是白危月當前的困境,他仍在思索殺死眼前狐貍的方法,白微卻突然道:“他們來了。”
白微完全繼承了極地靈域,這裡的每一朵雪花都是他的耳目,白辰和李無名的到來自然瞞不過他。
他緩緩起身,有些不捨地看著冰床上的人,猶豫再三,終還是保持距離不去靠近,低聲嘀咕著:“師父,你願意陪我等這幾日,可見心裡終究是寵著我的。”
白危月閉目打坐,不置可否,只道:“你可以走了。”
白微裂魂次數太多,每個化身都有自己的經歷,驟然聚魂著實不是什麼美好體驗。
自三年前聚魂之日起,這幾百個自己總是在識海中吵架,一日不得安寧。
對於如何報複人族,白微的每一個化身都有自己的主張;就連如何對待自己後裔也分裂成了三派,時而疼愛,時而漠視,時而想要全部掐死。
可是,當白危月出現在極北之地的那一刻,他們全都安靜了。
幾百個白微因白危月而達成共識——雖然他已經瘋了,至少要在師父面前表現得正常一些。
裂魂也忘不掉的從來不止滅族之仇,還有白危月。
那守護著一個世界的月亮,曾將全部光輝用來守護一隻狐貍。
雖然只是月在人間短暫的停留,被點亮了世界的狐貍也終身不忘。
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在世人面前展現自己的瘋狂,唯獨在白危月面前,希望自己能表現得風度翩翩,是隻惹人愛的狐貍。
如果說白微在千年前有什麼後悔的事,那就是他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以至於對待師父也偏激了起來。
如果能夠重來,他會收起一切情緒,不再說那些讓師父傷心的話,幹淨利落地死在師父手裡。
他的死應是白危月人間記憶中的一件小事。或許沒有多麼值得高興,至少不該成為千年難忘的傷心遺憾。
抱歉。
我記住了大江南北的風景學了人族百代技藝,本是想某日與你再見時可以聊得更風趣一些,表現得足夠坦然。
可當我們真的相見,我還是沒辦法讓你有個好心情。
罷了,都是收到《放妻書》的下堂狐貍了,這樣的情話還是帶進墳墓裡吧。
“見過了白辰,我便與你公平一戰。”
白微說話時垂著眼,將所有回憶都獨自嚥下,回頭時又是那副萬事看淡的尋常模樣。
他不再是受了委屈就要心愛之人必須領悟同等痛苦的小狐貍了,已然兒孫滿堂的老狐貍終是學會了剋制,他如拜師時一般真誠地行起作揖之禮,平靜道:“師父道法即將大成,作為弟子,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賀禮。”
說完,他幹淨利落地抽身離去,沒給自己任何發瘋的機會。
而白危月也只是靜靜看著地面留下的腳印被哀雪覆蓋,良久方才合上眼,人間太多事不可言,唯有長嘆著道出一聲,“逆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