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不久,麥望安看見他嘴唇微動,再緊接著,沈從意也跟隨著宿純然朝他看來。
幾人目光彼此交彙,有人心跳得厲害。
“既然看見了,那就過去聊聊吧。”
路將寧出口的話瞬間填補了麥望安空白的大腦,他回神,邁開腳步朝他們走過去。
“麥望安,”宿純然拖長尾調,揚起一個和善的微笑問候道,“好久沒見你了。”
從麥望安決定接近他們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沈從意。
而現在,他站立在兩人中間,兩人的表情是貼臉的存在。他不習慣總是直視別人,尤其是在沒有話題可聊的情況下,他一直認為這是個不禮貌的行為。不過而今,他寧可不管宿純然,眼睛也要像鷹隼盯著獵物那般,死死看著沈從意。
沈從意也與麥望安對視過,不過他的目光沒有宿純然那般直白,肉眼可見的,他在距離接近後開始躲閃,最後直接低下了頭:“我先回去補昨晚的作業了。”離開前的沈從意沒有給在場的任何人一個正眼,麥望安甚至不能說話留下他,他就已經走了。
宿純然的聲音讓麥望安移開視線,從而轉望說話人的臉。他點點頭,語氣說不上涼薄,也談不上親切,中規中矩:“確實。”
他的作態讓宿純然微微一笑,宿純然的視線飄然掃過路將寧,然後靠近他,稍微向前俯身:“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也知道,我的突然出現一定會讓你有所忌憚。可是麥望安,宿純然有沒有惡意,你還不瞭解嗎?”
麥望安忽略心中隱約的怪異,著眼於宿純然的行為與前半段話中強調的內容。
他撤退一步,無聲抗拒宿純然的接近,不僅是因為心中漸現的忌憚而後退,更多的是以現在他與路將寧的關系,他不能再像往常一樣勾肩搭背,在這些問題上他必須有所規避。
正因為是同性,某些容易忽視的細節就得需要他去嚴格重視,這不單是給愛人一份安全感,也是給這段感情一層合格的保障。
“我瞭解你,雖不通透,但我確實對你有些瞭解。”麥望安的雙目抓住他的眼,滿面正色地說道,“你從前轉校的原因就是我們兩人身份的對立,我很感激你為維護我做出那樣的決定。根據你從前的作為,你這次的出現,不得不讓我感到害怕從而有所堤防。”
在宿純然說出轉校的那日,麥望安還記得他曾說過,不出意外,兩人怕是再也不會見面了。而他所轉的學校也是在市中心,如果不是存心的話,以他優異的成績,最差也只會去隔壁的一中,而不是考入這所學校。
“你沒必要對我如此防備啊,我也沒想到我的出現會讓我們原本和諧的關系變得這麼僵硬,那這就算是我的過錯,好吧?”宿純然看似被麥望安的正經逗樂了,他的笑容自始至終就沒有鬆懈過,好像已經是一層牢牢扒在臉上的面具,“我們是朋友啊,你親口承認的,我說過不會傷害你就是不會傷害你。你怎麼非要覺得我是刻意接近你呢?”
他的避重就輕讓麥望安心中的疑惑如同山間清晨的濃霧,麥望安打心底認為他越描越黑:“不,第六感告訴我,你有目的。”
宿純然輕笑:“你怎麼跟女人似的?”
麥望安的眸中頗有些不可置信,又攜帶著不解的意味,他脫口而出:“你變了。”
宿純然常掛嘴角的笑倏然淡了一瞬,他直直望向麥望安的瞳孔中翻湧著難以名狀的複雜情緒,都被那深潭似的黑眸吞噬了。他垂下的睫羽像一把利刃,主動切斷他眼中透露出去的情緒,可不過多久,他便又恢複如常,重新露出剛才的笑容,直視著麥望安。
“就像我從初中生變為高中生一樣,人又怎麼會是一成不變的呢?像天,上一秒晴空萬裡,下一秒就會雷雨交加。一年足夠經歷太多的事情,也足夠從頭到尾改變了。”
“所以這是你的理由?”麥望安問道。
閑暇之際,宿純然合唇微笑,沉默地瞥了一眼無存在感的路將寧,而後一言不發。
“我朋友不多,”麥望安注意到他的挪開的視線的方向,繼而轉身將手中未吃完的麵包和牛奶放在路將寧的手中,然後維持著這個姿勢,不徐不疾地說,“如果真正實打實算出來的話,其實也就只有三個而已。”
言罷,他突然握住路將寧的手腕,抬眸對視上那雙憂心忡忡的眼,然後卸了力度。
他轉身,再次凝視宿純然:“我交朋友不看長相、不看成績,也不看家庭,我就只在乎他的人品怎樣。路將寧和沈從意是我從小的玩伴,他們的品行如何我多少了解。宿純然,我們相識在初中靠的是緣分,要不是你幫助程麗雪,我不會那麼快認識你,從那一刻我就知道你這個人很好,要是能和你交朋友的話一定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情。我敢篤定你的根不壞,但僅僅一年,你這塊兒玉在我的心中好像裂縫了,我不相信一年能讓你變成這樣。”
他說,“我總覺得……你不是你了。”
麥望安不與宿純然嬉皮笑臉,長篇大論反倒讓他掛不住面子,他不再微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於詭異的、平靜的甚至是帶有審視意味的目光。
大庭廣眾下,人來人往的道路間,這種目光的壓迫性依舊很強,盯得發怵的人心中毛刺刺的。就在麥望安不悅地皺眉前,他卻忽然失聲笑了,抿平的嘴角揚起一個散漫的弧度,似嘆息、似無奈,又似是一種嘲笑:“你要和我打感情牌嗎?”
麥望安看似不說話,實則在心中預設。
而他沉默的應答在宿純然眼中無疑就是肯定的回答,得到這種結果的宿純然不以為意,嘴角依舊保持著剛才那抹複雜的笑,說出的話卻是讓人大吃一驚:“如果牌打失敗了,我們的關系是不是就像你和沈從意一樣,表面海波不驚,還是好友,內裡其實早已有嫌隙了。”
“是不是?麥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