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氣,右手一把拍住筆帽,挺直身子的他免不了要因為活動筋骨的舒適而打一個均勻愜意的哈欠。他心不在焉地、慢吞吞地整理著課本,不料收起的書中還有剛才遺留的筆帽,它從書中掉落,又彈跳到地面上。
幫他撿起來的是一個眼熟的小姑娘。
“謝謝。”麥望安接過,然後與她道謝。
“不客氣,”程麗雪看著宿純然的空無一人的桌子,詢問道:“宿純然是出去了嗎?”
麥望安點頭:“嗯,他去廁所了,估計一會兒就該回來了。你是有什麼事情嗎?”
她拿出手裡的地理練習冊:“我的作業被地理老師批迴來了,我想問一問他。”
宿純然是班級第一名,不止是總分,他的各科成績都穩居第一。這可不是說麥望安不如他,畢竟麥望安是個二本大學生,還存留著上一世的記憶,初中的知識雖然有些模糊,不妨礙他假期重溫一遍,也就幾乎都記了起來,而他分數低,那只是他故意所為。
“你要是著急,我可以給你看一看。”
“不用了,我等他回來就好了。”
程麗雪歉意又羞赧地笑著,麥望安打眼就明白了她的心意。
從上學期軍訓後,兩人被班主任喊到辦公室,回來後,他們之間就漸漸疏離。這次更換班主任,雖然還是自班的任課教師,但女方明顯有蠢蠢欲動之勢。
這次她來,怕不單是為了理解地理題。
麥望安沒談過戀愛,重來一世,他也沒有談戀愛的想法,可這並不能說明他不喜歡看別人談戀愛,尤其還是他看好的兩個人。
他主動讓出位置,讓程麗雪坐下等待宿純然的回來,他轉頭就走到了沈從意身旁。
沈從意同麥望安之前一樣的姿勢,無精打採的,麥望安坐到他同桌的位置,他才緩緩地轉過頭,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枯倦的眼神中的那抹似出鞘的刀般的淩冽倒是生彩。
他還沒說一句話,麥望安已經感受到其中隱藏的千言萬語,急忙想好了應對的話。
“呦,美女來換座你才肯找我玩兒啊?”
麥望安雙手合一,俯首稱臣:“求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大少爺,老奴知錯了。”
沈從意嘴一撇,眼一翻,那滿臉的嘲諷就如過眼雲煙,轉瞬即逝。他回頭,見宿純然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程麗雪身邊,手裡正拿著那本地理練習冊,不久,他便彎腰垂首。
“他倆是不是已經談上了,早戀嗎?”
麥望安順著沈從意的目光看去,兩地之間隔得有些遠,看不清宿純然此時的模樣,只能看見那兩人離得很近。但麥望安能夠清楚地想象到宿純然講題時的樣子,曾有一次,他為了試探宿純然的底子,特意找出一道題目去了解對方的解題思路。
宿純然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學霸,不容置疑的真學霸,講起題來生動有趣,表情卻一絲不茍。在講到他擅長的領域,他的眼睛會持續發著光,不只是言語加持著他的魅力,他的肢體也會協調地投入其中。他不是木頭,他是生動的春。
如果宿純然不是驅魘師,他倒是願意與這樣有智商又有情商的人結識為要好的朋友。
“沒有吧,”他看向沈從意,“宿純然沒有對我說過他和程麗雪的事情,而且兩人這不是最近才聯系嗎?哪能那麼快就談上了。”
沈從意對視上,眼裡掩不住輕蔑:“你是不是傻啊,他又不是跟你談戀愛,幹嘛要什麼事情都和你說啊,你又不是他的父母。”
麥望安肘擊他:“怎麼說話呢你……”隨後他又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不是以後你談戀愛就不會告訴我啊。別狡辯,你就是這個意思,你說我們還是不是好哥們兒了?”
“我們多麼好的關系啊,我又怎麼會不告訴你呢!你以後談戀愛也不準瞞著我!”
麥望安根本就沒有想過談戀愛這件事情,有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就如同網路上所說的那樣,是個無性戀,於是敷衍道:“肯定不瞞著你,除非我喜歡上了你,呵呵。”
“滾吧,你真惡心,我又不是同性戀!”
麥望安被他一把推開,屁股瞬間離開了板凳。恰巧沈從意的同桌從門口拐入,麥望安也就不便久留,兜兜繞繞,經過路將寧的空位置,留意幾番,又自然走出教室門口。
離著上課還有十分鐘,走廊上依舊是人來人往,甚至還有學生在玩兒丟沙包。麥望安躲避開滿天亂飛的雞毛毽子,準備去一趟廁所,途徑樓梯口,聽見有兩個女生異口同聲地說著貓這個字眼兒。他想到從下課路將寧就沒有待在教室,又想到無常,情急之下連廁所都忘記上,跟著女生飛速跑下樓梯。
一樓的樓梯拐角處,幹淨的地板磚上面到處都是大大小小、錯亂交疊的腳印,有一群穿著校服的學生圍在一起,引起了剛下樓的麥望安的注意。
麥望安見走在他前面的那兩個女生也圍了過去,她們來得晚,又擠不進去,就在人群後面努力踮著腳,脖子伸得也老長,就是為了能夠看清被圍困的東西。
無論如何,站在樓梯上都不是一個絕佳觀測點,麥望安從另一側繞過去,仔細偵查許久,才發現一個空檔,擠了擠這才看清。
人群中央蹲著一個少年,他的面前有一隻端坐著的黑白貓咪。少年的指尖擦過貓咪的額頭,撓過貓咪的下巴,舒服稱心的小貓如同一臺小型發動機,呼嚕嚕的聲音環繞在學生周圍,小波浪此起彼伏。一貓一人正是無常和路將寧,麥望安沒有出聲打擾,就和四周的同學們一樣當作看客,靜靜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