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望安把桌上的課本從頭到尾打量一遍,最後把基礎薄弱的英語資料裝入書包,同桌早收拾得一幹二淨,他的位置上空空如也。透過身側的空氣,麥望安看見不遠處的沈從易正精挑細選地往包中塞課本,他的書包變得從未沒見過的鼓鼓囊囊,好像下一秒就要撐破!
相比之下,他的書包扁平太多,他背起來毫不用力。
“你瘋了?”麥望安見他桌面與桌洞都是捯飭得幹幹淨淨,一時間竟分不清他是為考試清理考場,還是要把課本全都揹回家去複習,“書可以搬到外面去。你這是要全部複習?”
沈從易不傻,他這樣做完全是為了後者:“我要全面突擊。週末我就去你家找你了。”
“如果在時間緊迫的情況下,你想有大進步,那麼你完全可以舍棄薄弱科目,把熟悉拿手的科目記得牢固就可以。依我看,這兩天你要突襲九門課,實在是不切實際了點兒。”
沈從易搖搖頭:“我就是想試試,不行嗎?”
麥望安也只是給他提個建議,既然他要如此,他便不再介入:“如果你想,當然可以。”
不得不說,沈從意的執拗勁兒像一個討不到糖吃,進而尾隨發糖人,勢必要尋到一塊兒糖吃在嘴裡的小孩兒。麥望安不敢想他的母親到底給他施加多大的壓力,才讓他真的履行自己的諾言,把抱回家的書統統全部複習一遍。
麥望安本意是突擊薄弱科,如今倒好,為沈從意彌補缺漏時,自己也要挨個複習一次。
可人的智力不能說百分之百是天生,絕大部分也是由上天賦予的。人生來其實並非是平等的,如果真的平等,何來努力一說。就麥望安自己而言,上一世他也不是聰明的,命運的偏愛讓他重來一世,帶著記憶回到自己的童年時代,這又何嘗不是贏在了起跑線上呢?
沈從意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好像就是存在這個世界中的人,不像麥望安,他沒有之前的記憶,對眼前的知識只得重新挖掘,生疏讓他在一次次考試中顯得不盡人意,命運肆無忌憚地咧著嘴嘲笑,笑他永遠也無法逆天改命。
——
期中考試的成績出現後,班裡四十五位學生,沈從意排位二十名,麥望安排位第十名。
期末考試結束後,天飄小雪,植被上鋪蓋一層銀妝,周遭起了霧,空氣微寒。返校那日依舊是陰天,路上積雪未化,學生們踩著壓平的雪地緩步前行,私家車規矩地停在路邊。
為讓學生過好春節,考試成績一律不發家長群,只有在返校領取獎狀時才會讓學生看一眼。成績單是自南向北傳著看的,根據上一次期中考試的成績,麥望安是第十個接到後桌遞來的成績單的人。他的名次沒有前進,反而後退兩名,而沈從意仍舊是在第二十名上。
無數情緒遊離交織在他的瞳孔內,他眉頭微蹙,心情惆悵,不理解為什麼沈從意明明那般努力,成績卻依舊穩定不漲。他戳了戳眼前人的後背,把成績單遞過去,轉頭去尋找沈從意。沈從意從他在看成績單時就盯著他,見他回首,急忙張口,手指比劃著無聲問道,得到他說出的名次後,沈從意明顯灰心喪意起來。
麥望安有些不忍地偏回頭,又不禁凝神思考自己之前與沈從意說過的學習方法,懷疑自己所說的,或許真的不適合沈從意本身。
他百感交集地託著臉,目光死死地注視著前桌的後背,忽而察覺眼角有光,偏熾熱,偏刺眼,晃得他淡淡地挪眼望去。
宿純然不知何時轉過身,兩人目光交彙,他的眼中書寫著不解,麥望安一時恍然,複而見他拿起剛離手不久的成績單,抬手點點左列中間偏上的名字。
座次是按照期中考試排的,宿純然考得不錯,排名第一,這次也仍是他的第一。班內的桌凳一列有六個,麥望安與他僅僅是隔了一行而已,他指的名字自己看得清楚,也瞬間就明白了他眼中的含義:為什麼你考得越來越低?
麥望安這次不僅名次下降,總分也要比期中考試少了十幾分,不怪宿純然有此疑惑。
他微笑地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待發完獎狀、領完作業,班主任結合周邊班級的情況,發布了放學的命令,學生們便滿載而歸。麥望安把“三好學生”的獎狀塞入書包,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珍惜,恨不得把它當菩薩板正地供應起來,不使它折損一邊一角。
還沒來得及從位置上站起,麥望安的身側走道處就立上一道黑影。
麥望安抬頭看去,宿純然佇立在他的桌邊,冬日的暖陽自窗外斜入進來,撲上他的臉,他的眼睫下暈著色彩,兩眼中糅著溫和的親近光芒,嘴角還掛著一絲真誠的笑。
麥望安必須得承認宿純然長得漂亮。他見過路將寧微笑,不過說實話,總覺得那張臉上還是少些東西。或者是路將寧與他共用一張臉,他自戀的程度確實有限,再者就是宿純然的笑是時常掛在臉上的,而路將寧則是隨機開盲盒一樣,平時冷臉慣了,漸漸失了印象。
“怎麼了?”冷落人家這些日子,這頭一次被找上門的感覺著實難受,麥望安已經料想到宿純然來找他的目的,不禁吞嚥一口唾沫。
班主任一聲令下,走廊中,教室內的騷動接連不斷,耳邊,喧嘩聲摻和著腳步聲嘈雜無比。宿純然環視一週,班主任留下打掃衛生的學生們在後頭,手持掃把或拖把互相舞動,他轉回頭,向左挪動一下腳步,身軀立即堵住麥望安離座的出口。
麥望安見他扶著桌角蹲了下去,不由得俯視,傾身以便聽清他之後的話。
宿純然昂首仰視:“讓別人抬頭看是一件不禮貌的事情,所以我打算這樣減少一下我們之間的噪音。不知道這樣說話你能聽清嗎?”
麥望安怪他正式,指著鄰桌的板凳,讓他先拖過來坐一會兒。說這話之前,他還不忘記先看看門口的位置,見是空著的,這才放心。
“不用,”他指了指後面的值日生,“一會兒他們就來打掃衛生了,我話不多,就是想問問你的成績,還有現在我們之間的關系。”
“啊?”該來的終究還是找來了,麥望安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充愣道,“成績嗎?我剛來那一陣兒是因為就只有語數英,考得高一點兒也不值得多講,而且你看啊,我期中考得就不怎麼樣,這次退後兩名,也無可厚非啊。”
宿純然不以為然:“這不對,平時上課你的回答我都是聽在耳朵裡的,你的有些解釋是我沒有想過的,思路尤其新穎。你的課後作業一直完成得很出彩,老師也誇贊過,但你的成績卻不出色。是不是沒有合理的學習方式?”
他追究得深,麥望安想敷衍地拒絕,餘光擦過站起身的沈從意,轉念做了決定。
麥望安把自己的學習方式告訴宿純然,以此來引出自己的下句話:“你每次都考這樣高,你是怎麼樣學習的呢?是不是我們的方法有很大的出入?”